两个中国的夹缝下——我在敌意之间找不到归属

前情提要：

看到了最近线上的”我的几个中国“活动，也想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我是一名出生在中华民国台湾地区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就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大陆地区长大陆地区长大（地方名称都采用当地法律下的定义）。在北京的一所大学里学习新闻传播，毕业后回到了中华民国台湾地区工作生活。

这几年我经历了表情包大战，总统大选，这次的病毒危机。我看到了割裂的族群，我看到了越来越正大光明的民粹主义。

中原大学只要陆生不要尊严事件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标题有超链接可以直接传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我在这里也简单说说这件事的起因：有大陆学生在学校指控老师对他说”歧视性言论“（在课上故意说出”武汉肺炎，“一词，并说这就是言论自由）。之后学校要求老师道歉。老师不服，开新闻发布会指控学校”只要陆生不要尊严“，最近学校又放出完整版本——

中原大學隨後公開招名威上課兩段影像及文字檔，招名威於講述氨基酸氮含量檢測時，以三聚氰胺的毒奶粉事件為例，表示檢測有可能作假，他說，「在座的可能吃的很少」，隨後對著透過遠端教學上課的中國學生表示，「可能透過攝影機的另外一個的一些同學吃得比較多一點，對岸，你知道嗎，就是在講你們…」；第二段影片，招名威則表示，「所以你覺得武漢只死、只死1萬多人，怎麼可能，對，就是在講你們。」

——摘自New Talk新头壳报道

这件事的存在对于我们理清两岸现在的意识形态是很好的辅助。重点不仅仅是事件发生的两位主体（中原大学、老师招名威），更需要关注的是在这之后的新闻报道呈现出的几种不同意识形态。

中原大学的立场很简单：我们是学校，是教育者，在可以做出”更优选择“（使用不歧视话语）的时候，尽量做最优选择。

而老师的立场，我实在无法看到任何合理的依据，我主观认为只是在利用自己的一点权力发泄自己的看法。当然任何人都可以发泄自己的看法，但是就如校方说的，要分场合，教育者在岗位上以教育为主。

岛内新闻对此有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一种认为言论自由，一种认为老师的确不不该说这话（尤其是后半部分毒奶粉那些）。在之后我会提到，台湾人对言论自由的理解，可能在族群中存在差异，也就是不同的水平、阶级对于言论自由的定义范围不一样。

如同”武汉肺炎“ 一词在台湾流行的梗（好的，武汉肺炎）还有这个词本身带给我们的思考一样。他毋庸置疑是一种歧视，但很难被定义。我知道这么说非常矛盾，但我最近发现如果我越靠近理想和本真，就越靠近左派、越关注弱势、反而越唯心。我倾向于——所有人在心里知道这是一个带有地区性歧视的词语，会让人难过，但言论自由难以区分这种词，所以我仍然可以这么说。

中国大陆对此事也有报道，评论区也是一面倒的骂台湾人。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事，中国成了一种旁观客体（微博 台湾傻事），专门将台湾民生新闻中较为愚蠢的一面提领出来批判一番，然后反而加剧了两岸人民的割裂——台湾人看到自己莫名被民生新闻代表然后被骂肯定不爽，大陆人觉得台湾人真的很蠢真的很可怜，继续骂，其实两者压根没有交集。台湾人和大陆人都夹杂着自己固有的起点意识形态在观察对方，然后不断地在这个基础意识形态上进行加固。两者都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这只会越来越疯狂。

大陆人因此加固成见，将台湾的个体群体化去理解。台湾人亦是如此，再加上对庞大政治体的惧怕，增加了憎恶、仇视，所以在之后更容易因反而反，逢中必反。

武汉肺炎？新冠肺炎？

2020年初，全世界共同经历了这场疾病的肆虐。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在这里，我要谈谈争议较多的”武汉肺炎“ 这个词的用法。

早在1月份台湾就开始使用这个名称了，之后这个名称在各大媒体流传开来，不管是不是亲中媒体都在用。到了1月下旬，我看到了一则西班牙华裔小球员遭到种族歧视的新闻，在这则新闻里，小球员的对手称呼小球员是中国病毒，并让他“滚回去”。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深处充满着歧视用词的新闻环境中而不自知了。我迅速地行动起来，开始练习各大媒体将用词转换为更为严谨、学术性的 新冠肺炎。

是的，直到1月下旬我才发现这个错误。当然 新冠肺炎的使用也是在1月中后期才开始有的。之前大陆的官媒使用的都是类似“武汉地区不知名肺炎”这样的用词。

我之后对“武汉肺炎” 这个词进行溯源，发现最早使用这个词的是新头壳Newtalk，在2019年12月31日15：00发布的新闻标题【不是7例是27例！武汉肺炎有”双肺浸润“疑病毒性肺炎】在一个小时后HK01发布的是【武汉肺炎 台疾管署：重症比例不到3成 与过去沙士特征较不符》 在这篇文章中“武汉肺炎”出现了三次：

“有关武汉肺炎消息，......"

”目前武汉肺炎疫情重症比例不到三成“

”目前武汉肺炎让不知传染途径为何“。

如果大家仔细去观察一开始的新闻报道，你就会发现——”武汉肺炎“这词的出现完全是因为”断句错误“。因为通常新闻标题要求精炼，应该是【武汉/肺炎疫情】，亦或是【武汉（的）肺炎有XXX现象】。它的出现，一方面是因为所在国的搪塞，导致命名方式很被动。换句话说，如果中国大陆早早承认，并且命名病毒，根本不会有这个问题。

除了这个问题，这件事也带出了另一个问题——台湾的新闻专业能力不高。

之后我联络台湾媒体要求在新闻中进行更正，我首先联系（也是联系最久）的是中新社，也就是台湾的国家通讯社。到后来他们跟我前文所说的一样，祭出了大绝招——”我部门不觉得这是一种歧视“。另外，他们说更具中央疾控中心的指示，”为了让广大民众了解最新情况，不造成混淆，可以使用俗名“。

后来我发现中新社的文章在标题和引言中使用的都是”武汉肺炎“，而新闻中如果出现的官员直接引语，他们都使用的是”新冠肺炎“。因为那时候的台湾官员已经开始使用学名而非俗名了，但他们如果一直不肯放弃武汉肺炎的使用，就会导致：一篇文章中对一种病毒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名方式，而且没有释义。另外，我相信他们也没有能力让官员改口，所以这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在我发现这个问题后，我便致电了中央社，要求他们改正。当他们再次说”这不是歧视“的时候，我非常淡然地回击”我没有再跟您说歧视 的问题，我再跟您说新闻专业的问题，你们不严谨，会导致更多的民众不清楚、不明白，对疫情的控制会有负作用。“

说实在话，他们一开始肯定就发现了这样的措辞有悖新闻专业主义。但是他们依然这样操作，我个人认为他们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进行有意的意识形态建构。这跟我在第一部分所说的一样，只是这一次不是中国大陆的媒体了，是台湾的媒体。没错，两边的媒体并没有”谁先开始“这一说，他们互相指责，互相加深误解很久了。继而久之，人民也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为什么要在乎真相啊？他们既看不到义务，也看不到问题。当然，看不到并不代表问题不存在，只是短时间内这个问题危机不到自身罢了。但我更情愿相信，这个问题就像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你只是不知道它何时爆炸，并不代表它不会爆炸。

之后，柯文哲、蔡英文相继改口了新冠肺炎，台湾医师联盟也要求大家使用正确的名称。

台湾是独立的个体吗？它能够成为独立的个体吗？我的立场？

先说结论：

1.在法理上，台湾没有成为独立国家的前提，但是有漏洞。

2.不知道

3.中华民国统一中国！

法理上为什么不能独立？

根据国际法，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某个朝代彻底覆灭（被新势力推翻）之后，自然地拥有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权。请注意，是需要这个朝代彻底覆灭的——台湾已然在使用的是中华民国记年规则，也就是说中华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 的前一个朝代在还没有彻底覆灭之前，他已然对中国大陆边上的这块小岛拥有合法统治权。而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什么没办法统一两岸？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中华民国还没有覆灭，依然有他的国号、外交、军队。

那为什么没办法独立？因为所谓的独立说的是“以台湾为国号”建国，之后这篇小岛就不再代表中华民国政府了，而是台湾政府。台湾如果要独立的前提：推翻中华民国政府，或者进行独立战争——同样也是推翻中华民国政府。如果那么做，那中华人民共和国肯定是不会做事不管的。

漏洞是有的，但是也不能说是漏洞，因为站不住脚，只能说是一个小缝隙吧。

我前几天在看我表弟的台湾历史教科书，发现完全去中国化了，在马关条约之后加了一个关键词条——台湾民主国的建立。这样就间接导致了中国对台湾岛的不连贯统治——也就是说中国大陆的统治并不连续，中间已经被建立过一个独立的国号。

如此一来就反客为主，是台湾民主国在先，中华民国殖民在后了，这样独立也只是恢复合法统治权。那这个说法其实很薄弱，具体看wiki的词条就知道为什么，其实只是一种文字游戏。

2.他能成为独立个体吗？

现在已经是独立个体，但不是独立国家，中华民国这个名字必然和中国大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3.我的立场

小的时候，当我在学习讲话那么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困惑“画”和“写”的用法——因为这两个动词都是“使用笔在载体上进行创作”，所以那时候我也常说出“画字”这样的词出来。

画和写当然是有区别的，一个针对艺术创作，一个针对文字创作，但两者都是创作。当我们以不同的角度去观测它，它的呈现方式就像我们坍塌，微缩成我们定义中的一种选择了。所以严格来说，如何定义区分其实是一种比较主观的事，在客观世界里它们的本质（用笔创作）是没什么区别的。

同样的，我觉得两岸关系就跟这个道理很相似，关键就在于你用什么角度来看。

听起来是废话？实际上，没当我被问到立场问题，我就会科普传播学上一个非常著名的理论“教养理论/涵化理论” 我说台湾人从小的教育就是——“台湾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大陆人从小的教育就是——“台湾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说白了，两个组群都是政府意志的延伸，谁跟你说这个道理的？为什么说？有什么依据？都没跟你讲，就是给你一个喊口号式的信息，没有“为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

所以这就很微妙，两边的人都想继续延伸自己教育体系的内容给对方，但是这是矛盾的。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思考过这是谁传递给他们的信息，到底是不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洗脑除了传递信息，甚至连你思考的工具都换成他家的了，你不仅听不到其他声音，你还失去了质疑这些声音的本能能力。

#未完待续

#我的N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