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Cheng
RedCheng

孤獨的觀察者

一個拍電影的售票員

前言:

前年和雜誌約稿寫的文,想來放在當下可以很好地呼應“內捲”。

如果可以,在標題前加上一句:

逃離內捲,一個拍電影的售票員



拍電影的售票員

不像是北上廣嚴重的階級分化,台灣的服務行業不乏大量的學生群體,比如你可能也不會想到,在台北某電影院的售票員,可能就是一個YouTube微電影頻道的小導演。這樣奇妙的落差感,的確會讓人對他們產生好奇,這些代表台灣未來文化產業的年輕人,到底看到了什麼?因為你知道的,他們看到的,有可能是我們未來在熒屏上看到的。

陳小偉,是台灣政治大學電影研究院的學生,同時擔任政治大學熱舞社的副公關長。當然啦,這些資料你都能在他的Facebook簡介上看到,你所不能看到的是——他同時也是台北一家電影院的售票員。肯定會有人跟我一樣好奇,為什麼電影學院的研究生會選擇在電影院裡工作?


 “其實這在台灣沒什麼,真的,” 陳小偉有點詫異,他說“因為可以免費看電影吧,正好又是一個可以領錢的工作,何樂而不為?”

確切地說,其實陳小偉在高中時期就對電影行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時的他參加了某大學的“系所博覽”後,就深深迷上了光與影的藝術,“之前也沒想到會選擇做電影,沒有確切地是電影。只是覺得能將自己的想法投入到現實裡生產,是一種很酷的事。”所以當他在填報志願時,也將自己長久以來的“外文系”換成了“廣電製作”。

從大學畢業以後,陳小偉進入了一家影視製作公司,開始第一手地接觸“電影”。不過在影視公司,所要求拍攝的內容都已經有了腳本,沒有什麼可以發揮的餘地,他直言“我不是很喜歡拍別人的東西。”

陳小偉在工作的一年半裡,夢想總是打翻生活的平靜,企圖拍一些“自己的東西“的他也開始著手拍一些生活小品練手。但是,根據陳小偉自己說的話“其實拍的很爛,真的拍得很爛。我最後還是覺得要認真學習電影怎麼拍吧,所以才准備考電影研究院。”夢想是生活殘酷的壓力,也是催生逐夢的動力。

就是在被錄取後半年的空窗期,陳小偉找到了這門工作。就像他自己說的,這份在電影院售票的工作不僅可以幫助他積累閱片量,還能給他生活上的經濟來源。“其實當我畢業了,總是感覺不太能再向以前一樣很順手的從家裡拿錢了,這也是另外一個原因吧。”當談到陳小偉對於這份工作是否滿意時,陳小偉說他實際上不認為這是一分很好的工作,薪水很多、超時工作都是值得吐槽的點。“但這份工作的確很適合我。”他詭譎的一笑,我無法分辨這是否是反話。

我們終究還是談到了那個話題——“在電影院工作讓你對電影行業的看法產生了什麼改變?”

“這是一個很常被問到的問題,實際上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改變吧。硬要說有的話,就是讓我知道世界上也有很多人只是把電影當做一種娛樂。可能會在以後的工作裡,更容易讓我面對經濟和生活時妥協吧,其實拍電影本身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種享受了,對於觀眾怎麼看怎麼想,我也沒有特別在意,我只是享受創作的過程而已。”陳小偉說。

不可否認的是,大眾對於電影學院的學生總是有一種不近人情的刻板印象,“實際上我也是一名觀眾,我也是凡人啊。當然我不看漫威啦。”我和他都笑了,“只是不喜歡,但我的確也喜歡看一些韓國式的復仇電影,看起來非常爽。我私底下反復看的也是一些喜劇,哪有人真的那麼文藝天天看那些高深的電影,都是在故作高深而已啦,私底下我們都是俗人。”陳小偉對於他觀影品味中“俗”的部分做了解釋,因為自己本身不是電影本科的學生,自然無法融入到那些從本科就被文藝電影薰陶的研究生中,“也有可能是在電影院久了,不可免‘俗’,”陳小偉坦言,自己偶爾也會看一些輕喜劇,他認為沒有人會在放鬆時還有閒情逸致看著深奧的文藝片來愉悅身心。

令人詫異的是,當我問到“最喜歡的三部電影”時,他馬上就給出了三部電影,而且有兩部電影在大眾視野中並不特別陌生,分別是:《一代宗師》、《奧斯陸,8月31日》、《2001太空漫遊》。

“因為也有很多人問,問久了就常備一份表單在腦海裡了。《一代宗師》、《2001太空漫遊》這兩部就是單純被技術和敘事震撼,當你在看的時候肯定會不斷自問‘電影怎麼能拍成這樣?’很敬佩他們在電影裡做的創意和嘗試。《奧斯陸,8月31日》是最近才登上我的排名的電影。因為實際上,沒有人能一輩子就喜歡具體地幾部電影,都是一陣陣的。所以,這部電影包含著我個人最近喜歡的‘個人生活’的元素,才榮登‘我的最愛’。導演對於生活的刻畫還有細節的把控都很值得學習,”陳小偉說,“當然,雖然這三部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但我其實都只看了一遍而已。就像我剛剛說的,不會有人願意把史詩和文藝類電影當做自己放鬆時的首選。”

對於未來,陳小偉給自己的生活劃了一道DEADLINE,如果他在30歲之前還沒有拍到電影,可能就會屈於生活回到影視製作公司工作,放棄追求電影的夢想。正如我們都知道,夢想在天上,現實在地上,陳小偉也知道他不可能永遠墊著腳支撐著夢想落地。正如他所說,台灣的電影產業正受到嚴重的市場擠壓,擁有強大資金後盾的大陸電影和感官強烈的歐美電影都來勢洶洶,台灣影人時常需要背負著龐大的債務負重強行,完成電影夢想。

“基本上就是孤注一擲”陳小偉說,“就像胡波一樣。”我們自然地談到了金馬獎還有這個在大陸一樣為了夢想努力地年輕人,他不僅是大陸大部分影人的真實寫照,也是整個華語電影圈的映射。電影雖然是將夢變現的藝術,同樣也是一門容易獲得巨額利潤的行業,在現實與夢想的夾縫中,現實的份額在如今占了這個藝術的大部分。陳曉偉希望有一天,華語電影能像韓國電影一樣,聽聽年輕人的創作,在高度工業化的同時,敢拍更稚氣的創作。

在電影院的影人,聽上去有點現實,也有點浪漫。在陳小偉看來,這是一份適合自己,有趣的工作。我們實際上不必慌張,並不是說影人落魄,或者屈于現實。昆汀塔倫提諾年輕時在錄影店工作,畢贛在拍完《路邊野餐》後面對採訪說“我想拍商業片。”生活不一定就代表著俗氣和認輸,生活本身就是藝術的源泉,我們從中汲取,再釋放。作為觀眾,我們需要的只是一點耐心,因為總有人在路上。

“其實我最近有稍稍把實現拍電影的年限往後,大概35歲吧。”最後陳小偉補了這一句。




補:去年我看到小偉的Facebook他已經參與兩次金馬學院了,也在學院上親自被李安執導過,也有獲獎,如今在英國繼續追尋電影夢。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