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e
Gene

和平 理想 自由

无人小岛

一次邂逅

下午本来是要去博物馆看看的,上午去的是留园,花的时间有点多,出发去苏博的时候,跑着走着,实在狼狈。好不容易以为赶上了,哈哈,真巧,今天闭馆。

这情形让我想起还是在甘肃的时候,也是去旅游,也是这样的大太阳,那时候我有个很要好的女生朋友同游,然后两个人就失落地坐售票处门口的石墩上等车来。今年来江苏玩按理应该叫她一起的,但她谈了个男朋友,我就不太好意思开口。

可这次一个人该做些什么好呢?想去的地方都已经去过,现在回酒店也只能看看小说,然而我的kindle里都是些大书,布罗茨基,纳博科夫什么的,太严肃了!!

不过就先回酒店再说吧。当旅游纪念搞的地铁卡里只剩几块钱,这地铁卡后来也不用了,现在都是手机支付。

小软件的消息提醒,有个无头像打招呼的,还主动发了照片,“28-182-73,退,互相尊重”。

不错不错。我终究还是个俗人。

他就叫我去陪陪他。

“我保证不动手动脚的,就聊聊。”

“真的只是聊聊吗。”其实我已经站在门槛外。

“来嘛,我肯定不会的。”

“那你开门吧。”

“你到了?”

他的头发还湿着,脖子上挂着条小毛巾,下面则是一圈浴巾,但是穿着一条不太搭的短袖,估计是临时套上的,正常来说,这个场合他上身应该没穿衣服。

“hi。”我还蛮紧张。

“呆着干嘛呢,进来嘛,我是直男。”

“哦?是吗。那我也是直男。”他倒是挺会开玩笑。

灰亚麻的沙发前,茶几上是换下来的短裤,当然可以看见嵌套在短裤里的内裤……

“哦,不好意思啊,有点乱,我刚打球回来洗澡完,我以为……”他显然注意到我注意的,去收起茶几上的衣物。

他的脸部棱角分明,但又没有压迫感,笑的时候还有点酒窝。他看起来经常运动,转身过去时宽厚的胸背也证明了这一点,除了笑起来时候眼角的一点皱纹,看不出来28岁的样子。屋子里都是他沐浴露的气味,淋浴室还冒着热气。

我走进来一些,左边洗手台镜子里的可以看见他和我,好像我的耳朵还有些发红。

“你先坐嘛。”

他说着去卫生间整理东西,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你吃过饭没有啊。”

“吃过了啊。”

“我还没有,那你不介意我叫外卖吧。”

“没事,你尽管叫。”我摆摆手。

他走下台阶,脚下的拖鞋留下一串水印。

“我先吹下头发哈。”

“哦,好的。”才发现吹风机在沙发上被我压着。

我于是起来。顺势坐上床。我拿起手机假装在忙着什么。

“你想喝酒吗?”他声音其实蛮好听的,有点沙哑但又软软的,很温柔。

“不啊。但Rio可以,你有吗?”

“正好有,你那么小心啊,该不是怕被灌醉干啥吧。”

“还好吧。”

他于是拿着瓶Rio,另只手却夹着两只高脚杯。

“你好夸张,又不是红酒。”

他没说什么,只倒酒。

“我还没点蜡烛呢。”他自己品了一口。“所以你是来旅游的?”

“嗯,那你呢?”

“我之前工作在这,但我现在辞职了,现在在考公。”

“父母都支持吗?”

“还好,你呢。”

“哦,我今年刚结束考研不久。”

“那结果怎么样?”

“不好。”我端着杯子。

外面出现淅淅沥沥的声音,大概是雨点打在窗台和屋瓦上。

“下雨了?”

“是啊。”

“还好你来得早,不然你得淋成落汤鸡。”

“这不就挺好的,这小屋,我们两个,下点小雨。”

他微微一笑,脱掉短袖,我得承认这身材有点吸引人。

“你转过去下嘛,我穿下……。”

“……好。”我假装没有想偷看。神奇的雨,我们好像靠近了些。

“弄好了。”

“说点什么呢?”

“你不觉得这氛围很好嘛。”

“嗯……你去关下窗户吧。”

他伸来杯子和我碰杯。喝完他起身来关窗户,顺便还拉上了帘子。

“来和我躺一会吧。”

我笑笑,脱鞋。他走到床另一边,先躺下了。我于是也躺下,后脑勺搁在他胸上。他的身体厚实又温暖。我放慢了呼吸,侧着看看他。

“你怎么说自己是直男呢?”我伸出一只手玩他的胡渣。

“我就是啊。”

“直男上小软件干什么?”

“这不来了客吗?”他轻推了一下我。

“切。”我冷笑。

“就有点无聊,找你聊聊啊”

“那你说说啊。你喜欢过什么人没有?”我问得冒昧。

“有啊。先看看电影吧。”他选了爱在三部曲的第二部。

“你之前不是当兵吗?小软件资料里面都写的。”

“嗯哼。之前做过海军。”

“那军队里不会有…那种情侣吧。”

“不一定,情侣可能没有,但可能会有同志的。这也是我要说的。”

“快说。”我来了兴趣。

“但也不能说一定就是同志,说是也是一瞬间的感觉吧。”

“什么感觉?现在这样吗?”我也推了推他。

“就以前出海的时候,很久不上岸的。然后船就会经常会停泊在无人岛上,干活干完了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然后我有个小兄弟,一直和我蛮好的……”

“然后你们谈恋爱了?”

“那没有,没到那地步。”他说着起身,继续倒酒。“军队里面还是很严格的。”

“听起来有点刺激,我也听说以前闽越一带渔民出海打鱼不让带女的,说是不吉利,于是他们就会……”

“互相做吗?”

“嗯。”

“那不是一回事啊,那是纯粹的性。”

“子非鱼,谁知道呢。”

“无所谓。”他喝了一口酒,“我当时这个小兄弟就和我蛮好的嘛,然后平时都互相暖暖手,抱抱啊,蹭蹭胡子。我一直以为只是玩闹就没有在意。然后我们就下了船,无人岛上,事情做完了,太阳落下,但脚踩在沙滩上还温暖,本来只是玩水脱了衣服,后来,”

“后来还是口了。”

“什么烂梗哦,没有。”他倒有点严肃起来。

“然后,”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玩水玩着,他就突然不笑了,就拉着我去一块大石头后面,然后拉着我躺下,什么也没说。然后又翻了个身,他就躺在我上面,一动不动的,也不看我,只有我们的呼吸的起伏,一双干净的躯体,我们都有点感觉。”

“听起来很美好啊。是想sex的感觉吗?”我躺在他肚皮上。起起伏伏的,微醺着有些困了。

“可能吧,记得当时他还想和我接吻,但是我避开了,还是有点放不开。但我最后还是给他亲了脸,毕竟他平时对我蛮好的,可能他是一直喜欢我吧。但那一刻,就是没有牵绊,没有目的,不考虑生活的感觉。”

“就只两具肉身的纯然情欲,两个人的国度。”

“差不多吧,总之就很美好。”他说着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就要走了,时间也蛮紧迫的,不过我们之后有空就缠绵一下。”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点。但还是作响,不知道是打在这屋瓦,还是那屋瓦的声音,但听起来还算轻盈怡然。

“其实我觉得这有点不真实,那你们再然后呢?”我问。

“爱信不信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先退伍,继续读书去了,就没什么联系了,走的时候很奇怪,他都没来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肯见。”

“再后来呢?”我伸手关掉冷色日光灯,剩下盏昏黄台灯。

“后来他可能结婚了吧,好像回家做生意了,现在疫情也不知道怎么样。”

“没联系吗?”

“找到的电话是不对的。很奇怪,他和战友也都没什么联系。我还给他通讯录的地址写了封信,但就没回信了,我就没再,也不想联系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gay,但那种感觉我现在还经常怀念。”

“这么说还是个诗意的bad ending。”我喝完杯里最后一点酒。“那你还没退役的时候和他怎么样的?”

“没什么独处的时候,倒是没有躲着我,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不会为此悲伤吗。”

“悲伤,好严肃的词,还好吧,没到那个程度,现在不还有你吗?”他说着又笑着摇摇我的手。

“那么我只是个替代品。”我平静地松开他,手里有点汗,再说,也有些困了。

“不啊,我也不是和谁都可以。”他又靠过来,温暖厚重的气息,这距离,有点危险。“而且其实我平时不约的,但其他人好像只想做,所以你也蛮难得的。”

我有好多话欲言又止。

“困了?”他没再靠近。

“困了。”

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我先去拿下外卖,困了你就睡吧,没事的。”

“好。”

我躺下。心情又恢复了平静。电视里是一部我已经看过几次的电影,他们走到花园的长椅上,然后,然后发生的事情我很清楚,但画面似乎变得模糊。我闭上眼。

回来轻轻的开门声。“睡了啊。”熟悉的声音,然后是他的拖鞋声。

“嗯。”这声只有半秒,读音没发完全,我闭着眼似答非答,就当他已听清。

“来。”他轻轻扶起我的脑袋,放在他肚子上,我横着侧卧在床上,感受呼吸起伏。

半梦半醒时间格外美妙,臆想,梦境,真实还是欲望,纠缠在一起,又不混乱,只柔柔地抚摸你将要迷失的意识,一首摇篮曲,可能是童年漫失了的记忆——

在一片柔软的沙滩,温凉的海水打在我的脚上,一阵一阵的海浪,泡沫,我倒伏着,微弱的触感,我的头发,他抚摸着,还有些食物的味道……还有一点触觉……皮肤的感觉……温暖……听不见……睡着了……海风吹过来……一阵一阵……逐渐平缓……雨滴……暗了……潮湿的记忆……手臂上的沙粒……湿漉漉的......垂败的小白花……头发湿的……静谧地走……呼吸……静谧地走……有匹高大白马伫立......层层迷雾升起......海面的小舟......呼吸......

后来在各处晃荡时候,我还时常想起这个夜晚,这个他描绘的意境,我也怀疑他这故事后续是否合理,这战友又怎么就无情,又怎么会不联系,好像又有不合逻辑之处,但这真假和逻辑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它在你心中唤起的一点真实感受,于是它就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

然后,我在他随呼吸起伏的温暖躯体上,又发生了什么,记不清,好像,雨滴声越来越轻,我大概是睡着了,睡着了。那天最后一点记忆,床头柜上有个苹果,柔软的被子是深绿条纹格子,灯光暗了,电视不作声,屏幕上隐约两个人的画面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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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阅读,祝你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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