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書人一生應到一次的摩根圖書館

一提起摩根，大家可能會想起銀行，想起金融海嘯。

原來這世上有一家叫摩根的圖書館博物館(The Morgan Library & Museum)，座落在紐約的高貴地段。創始人就是JP Morgan (Jack)。裡面的藏品其實是他的父親(名字也是JP Morgan，John Pierpont Morgan，當年富可敵美國的首富，人稱為華爾街之子)在十九世紀末的珍藏。摩根去世後，Jack才將父親留下的私人圖書館公開讓大眾參觀。

因緣際會，十幾年前，友人在摩根圖書館博物館主持活動，我應邀出席。聞說摩根圖書館建築宏偉，既然置身紐約，當然要參觀一下。不看尤是可，一看就出事了。

董橋的《絕色》講在英倫尋找英文善本書的人情故事。喜歡這本書的人，更應去這圖書館看一看。在超級富豪摩根的書房裡，所有的尋書故事都壓縮在一排排雕花竹節的書脊之間。當年生活潦倒的狄更斯為糊口寫下的《A Christmas Carol》的手稿成為其中一件鎮館之寶。要把玩這些稀世珍藏，無錢不行。據說摩根當年就花了六千萬美元(相等於現在的十六億美元)去搜購歐洲的文明。如果說他用錢買下了半個歐洲的文明也不為過。

中國明清時代，賈而好儒風氣非常盛，造就了很多私人藏書家。但論氣勢，跟摩根相差太遠，連塵也望不到，這就是美國人恐怖的地方。

摩根圖書館部分建築由著名的美國建築師Charles Follen McKim (1847-1909)設計。當時摩根想在麥迪遜大道的大屋旁邊蓋一個書房和私人圖書館，用來收藏自己多年購下的藝術品，因為大屋的地庫已沒地方放了。從圖書館的正門看，宏大的氣派很難令人聯想到這是一座私人建築，美國真正的富人，真的可以富到震撼人心。

這個樓底超過二十呎的書房，牆身不是貼上維多利亞式的花紋牆紙，而是鋪上棗紅色暗花紋的絲，雕花天花板一點也不俗氣。抬頭看一眼，你就明白什麼才配得上「精雕細琢」這四個字。文字介紹說摩根就是喜歡坐在書房的北端，叼著雪茄，安靜地看書。這個書房建成後，被譽為全世界最美麗的房間。聞說當年，連總統也「屈駕」這個書房與摩根共商國是。四周都掛滿畫，落地書櫃裡都是珍藏的善本書。

這些書我都不懂，就算是放在藏書室中央，攤開讓大家參觀的古登堡(Gutenberg)聖經，我也看不出什麼頭緒來。假如我懂得多一點歐洲古典文學和歷史，相信看起來會更有得着。

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書，而是放在善本書櫃前的一張油畫。畫中人是一個小男孩。原來是英國大詩人John Milton(1608-1674)在十歲時的畫像。真佩服摩根搜刮藏品的雄心壯志，居然連大詩人的童年畫像也找得到。

幾百年前的一個十歲小童，怎會想到自己日後會成為大詩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小時候的畫像會被大西洋彼岸的有錢人在幾百年後買了，過了一百年，仍供人景仰。

最想不到的是，如此大的銀行也要大家打救的一天。幸好，都過去了。

上世紀七十年代，藏書家黃裳(容鼎昌)曾到杭州的浙江圖書館(乾隆時代的七閣之一文瀾閣舊址)，尋訪念念不忘的一冊善本書，結果無功而還，成為老人家心頭的一件憾事。在中國，要看善本書，也要夠地位才行。

摩根圖書館博物館，要看善本書的話，可以向館方申請。普通人入場參觀，要付錢，幾十元，絕對值。地下一樓的小餐廳，西湯也做得很好，吸收完歐洲文化靈氣，也給自己的胃補一補吧。

(原文寫於2008年12月8日，修訂於2020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