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26

You Always Mean Something To Me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刻意或幸運

【最終回 第 26 話】

我喜歡聽他的聲音,尤其在電話裡。

因為看不見他、摸不到他,當甚麼都捉不緊時,他在電話裡的聲線就是最能讓我安定下來的一切。

所以,以前我總愛下班後一邊趕回家,一邊打電話給他。

聽見他的笑聲,我整個人也快活起來;

聽見他對我溫柔細語,我整個人也酥軟下來;

聽見他說一句「不要哭」,我即使仍然流着眼淚,心裡卻又甜又暖。

上一次他離我而去時,我心裡就想,如果留不下他的人,要是能錄音留住他的聲音也好,那我就可以每日每夜但凡想念他時都聽一聽,可惜那時並沒有這樣做。

這一次,因為要嘗試讓我再次進入他們的空間,他竟然給我錄音說了這麼一大段話,這次我一定要把他的聲音留下來。

「小白貓,早晨。
沒有我的這段日子裡,你還好嗎?
有過上一次與我分別的經驗,我相信即使現在沒有我每天跟你說聲早,沒有給你抱一個、親一下,想必你也不如上一次分別時那麼傷痛,希望你不要再如小孩子般只懂哭,而是學習長大成人,接受地球上生老病死與生離死別的必然定律。
當我知道二零九想把你帶來我們的空間,我就肯定你會二話不說就答應,你並不是一個懂得深思熟慮的人,總是感情用事,在我眼中,你還是像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但其實你心裡面應該都知道,你來到我們這裡並不代表我們就能有好的結果,而我並不能為你承諾甚麼,更加不想要你冒險或賭上下半生來延續我的生命。死亡於我來說其實並不可怕,只不過是人生一個終結,你也別要執着於從前那位他的離世或我們現在的分別,生離死別在地球上本來就是最平常不過的事,偏執的人並不快樂。
我起初對你說薯條和茄汁的故事,是因為我相信即使我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但只要我們肯努力去改變自己,我們總能夠找到相處的方法和相愛的空間,我確實希望能好好愛你,一直愛下去。可是,在地球的愛情讓我知道原來屬於不同世界的人,並不是努力去愛就能磨合,反而越用力去愛就把愛情越加消磨。我其實寧願在另一個空間裡去和你相愛,總好過我們的愛情在我們二人面對面之時一點一滴流逝。
對不起,這結果並不如我當初所想所願,我對你許下過的承諾、給過你的希望,似乎都要落空了。原來這世上並沒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但我們既然已盡力地嘗試過一遍又一遍,那如今該當無悔了。
所以,小白貓,請你不要來,請你好好留在你原本的世界裡,請你在往後沒有我的日子裡也好好活好每一天,好好學習照顧自己。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請你只記住我哄你笑的時候,不要記住我惹你哭的時候,更加不要記住我們爭吵和冷戰的時候。你可以記住我,但請不要時時刻刻都掛念我,因為想念一個永遠不能在自己身邊的人是痛苦的。
我知道你怕我們把那句話說出口,所以我們之間才會一早已定下暗號:London Tower is falling down.
Goodbye my love,再見,不再見。」

恐怕這會是我最後一次聽見他的聲音了。

London Tower is falling down, I am not his fair lady anymore.

我們最終還是要如此。

當我聽到他親口說出這句暗號時,我的眼淚也隨着我的心 falling down,我一直閉上眼聽他的錄音,由默默流淚變成啜泣,再由啜泣變成掩着面嚎哭起來,我聽見那博士喊我的名字,但我沒有理會他,待我流乾眼淚平伏過來後,我張開雙眼只見到二零九怔怔的看着我,家裡沒有其他人,那博士和他的女助手都離開了。

我看見二零九眼裡的哀愁,但我相信此刻她在我眼裡也看得見一種痛。

是她先開口:「他不讓你去我們的空間吧?」

我緩緩點頭,她聽着嘆了口氣,我們良久沒有說話。如果有一根香煙,我能想像到她手夾香煙、吹着煙圈的模樣。而我在她眼中,此刻應該像個被遺下來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吧!

仍舊是她先開口:「雖然我是他的生產者,但我絕對尊重他自己的意願。那你就留下來,我這就回去了。」

「那⋯⋯他會怎樣?」我顫抖着聲音地問二零九。

「結果是怎樣,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她說。

「那⋯⋯我留下來,他跟五一零將來會不會走在一起?」我忍不住問了這條十分愚蠢的問題。

二零九側着頭定睛看着我,說:「誰知道呢?在我們的空間,感情是一對一的完美絕配;在你們的星球,愛情是此消彼長的贏輸。」

我心裡當然明白,從今以後,消的是我這一邊,長的只會是別人。所以,輸的會是我,我的心一直沉下去。

「這些其實都已與你無關了。」二零九淡淡的道。

是,如果 London Tower 已塌下來,我還能管他今後愛上誰嗎?

我:「她漂亮嗎?」沒有比這更蠢的問題了。

「她很漂亮。」二零九直接了當地回答。

我當然知道薯仔和番茄要變成薯條與茄汁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們偏執地希望愛下去,但或者在我們筋疲力竭的愛情中,我們早就需要一種外力去讓我們放下對方,五一零或許就是這股外力,但即使沒有她,單單是他生命的耗損已註定我們愛不下去,又即使當我們可以愛下去,無止境的爭執下,難道我們的愛又可以一直不變,不會消磨殆盡嗎?

事到如今,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我們在仍然愛對方的情況下分開,總好過在痛苦怨恨中分別。

可是,我終於知道,這世上原來並沒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


之後,我再沒有他的音訊,也沒有再見過二零九、五一零。

這天下班後,我在公司樓下的商場經過一家商店,在櫥窗裡看見了一個酒壺,酒壺上刻着的名字正好是他的法文名字。我走進店子,放下錢就把那酒壺帶走,但走出店子後,我茫茫然在想:我這是在幹甚麼呢?如今即使買再多的禮物,我也不能送給他了。

我知道我還未完全放下他,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完全放下他,他對我來說總是獨特的,在地球上哪有人可與他相比呢?

我推門走進里爸吧,我在吧枱上放下剛買回來的酒壺,點了一杯 Gin Tonic。

阿里拿着酒杯過來。

「怎麼了?第一次要 Gin Tonic,不要那三杯酒了?」阿里說。

「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我茫然地說。

「既然舊事已過,那這酒壺又怎麼了?」阿里拿起枱面的酒壺邊看邊說,他當然記得酒壺上那個名字是屬於我的他。

「因為可以放下一段感情也不代表可以放下一個人。」我呷一口清新的 Gin Tonic 再回答阿里。

「都已一年了。」阿里語中有點感慨,但其實他甚麼都不知道。

「不,十四個月了。」我糾正他。

阿里聽罷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問阿里:「如果我說他是外星人,你會相信嗎?」

阿里卻湊近來認真地對我說:「小娃兒,鬼仔只是個怪形怪相的老外,你才是披着人形畫皮的外星人!」

「哼!」

我和阿里交談之際,有人推開里爸吧的大門,我認得那個人,久違了的 Nine。

阿里細聲在我耳邊說:「這男人這陣子也有來這裡,有時一個人,有時有不同的女伴,只是你們沒緣沒碰見,今晚有緣了!哈哈!」說罷,他又搔搔他的大肚皮。

「有緣個鬼!」我立即反駁。

才沒有緣呢。

我看着走進酒館的 Nine,他明明也看見我,但卻裝作看不見我一樣,逕自走到其他位置坐下來。

很好,非愛勿擾,我才不要隨便找個人來填補。

待我回過神,阿保捧着一小塊蛋糕放在我跟前,阿里走過來為蛋糕上的蠟燭點火。

「生日快樂,你這個月生日吧?」阿里微笑着說。

里爸就是里爸,太窩心了吧?

「是今天。」我回答。

阿里聽見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明顯很愕然,我卻慶幸我今天有來到里爸吧。

「不要太感動,哈哈哈!」阿里說罷哈哈大笑。

「怎會不感動呢?連阿姨都沒有跟我說一句生日快樂。」我說。

阿里當然知道我口中的「阿姨」就是我的生母,他聽罷不禁流露出一種憐憫的眼神,我裝作看不見,笑着把蠟燭吹熄了。

「剛才許了甚麼願?」阿保在旁問我,我笑笑卻沒有回答他。

願使歲月靜好。


回到家的樓下,打開信箱,跌出一張沒有郵票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那邊是香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看着也不無感慨,而明信片的背面是他歪歪斜斜的幾行字:

Mon petite amie,
Just remember I will be your side whenever you need me.
And you are not nobody, you are somebody to me, forever.
You always mean something to me.
Ton petit ami XXX

我看着明信片上的字,久久說不出話來。

走進電梯裡,我自言自語地輕嘆:「既然都已不再見面,又如何可以 be my side 呢?」

我知道這幾句話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給我的甜言蜜語,我們以往天天見面時,我也喜歡他開口說 miss me、love me,但如今分開了,這幾句話比單單說愛我、掛念我更有深意吧!即使他說會在我身邊只是說說而已,如今他只能給我形而上的心靈慰藉,並沒有體溫的熱度,但至少這是他對我的一份情誼吧?

走進客廳,我把明信片放在茶几上,對着梳化上他送給我的「無耳兔」喃喃自語:

"Mon petit ami, you always mean something to me too."

(終わり)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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