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11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刻意或幸運。

【第 11 話】

我一直以為我會嫁給從前那位他。

從前那位他，平實忠厚，心思很單純，我們的愛情也很單純，或者大多數在校園裡萌芽的愛情也是如此，清純如水，不帶雜質。

如果要數從前那位他的缺點，可能是待我太好，把我照顧得太無微不致，他有一種很強烈要代替我父母好好照顧我的信念，極力彌補我在原生家庭裡得不到的愛，但這種把我放置在太陽系中心的愛，讓我在驟然失去他時也如同失去了整個太陽系一樣。

對於深愛的人離世，我覺得最好的方法是跟着他一起走。我其實不覺得這種想法悲觀，我反而覺得很務實，如果人生裡沒有甚麼眷戀的事，與深愛的人在另一個空間重聚不也是很美好的事嗎？

我出發去首爾時，就是帶着這種想法，好好玩幾天散散心，然後想想在哪裡可以畫上句號，但我萬料不到，我會在旅程的第一天遇到他，他一開口提醒我小心時，那把聲音、那種眼神，好像接通了我的神經一樣，我更沒想到他會開口叫我和他一起在首爾作伴遊玩。在首爾那幾天，人生忽然又好像有些事情讓我產生了興趣，我甚至很想回港後可以再見他一面。

就這樣，本來在首爾該畫上的句號，變成了前一個篇章的句號，mon petit ami 替我揭開了新的序章。

或者，人生就是如此，只要不死，只要留住一口氣，或者會有轉機，或者又會碰上一個讓你重新戀上的人。

C'est la vie.

我仍然把頭靠在他的肩膊上，他挨着梳化側身而坐，我就整個人軟攤在他身旁靠着他。這個姿勢，既能夠聽見他那熟悉的聲線，又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同時卻看不見他現在那張陌生的臉，我稍為開始習慣現在這個他。我禁不住伸手去拖着他的手，我害怕再一次失去深愛的人。

「在我們的世界裡，並沒有失敗的愛情。」他繼續徐徐的道，我靜靜地聽着。

「不會失戀？」我的聲音充無驚訝。

「不會。在我們的世界，愛情其實就是一個頻率，而只有兩個人頻率都一致的才會走在一起，既然一致就不會有問題，那怎會有失敗的愛情呢？就好像你們調校收音機接收訊號一樣，頻道不對就不能接收得到，不會互相吸引，所以不相合的愛情根本就不會發生。既然錯誤的愛情沒有開始，也自然不用終結。」他說。

「即是每個人都有獨特的頻率，頻率對得上的才可以產生愛情，頻率不對的就根本不會喜歡對方？」我嘗試了解他們的戀愛機制。

「對。」他回答，我感覺到他點一點頭。他繼續說﹕「你們地球的愛情有很多不相合的結合，明明頻率不一致但又可以走在一起，所以有很多災難性的愛情。」

「那戀愛頻率相合的人就會看見對方很完美、很好看嗎？」我有太多事情想了解清楚，但我一邊問已開始感到很睏，由最初還能睜開雙眼，到現在我已任由重重的眼簾垂下來。

「是，正如你們也有句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呀！只是在我們的地方，外貌變化不像在地球這裡出入那麼大，我們從本來的空間來到這裡時，外表被扭曲了，所以你們看起來就有點奇怪。我本來還蠻好看的，哈！」他解釋。

「你本來是很好看，十分好看⋯⋯即是在你的家鄉是正常變得很好看，在這裡就是奇怪變得很好看。」我說。

我又感覺到他點點頭，我很喜歡他這樣貼緊我時，我的身體能感受到他的身體活動。我聽見他邊點頭邊回應我﹕「你可以這樣理解，就好像你用美顏效果自拍那樣，哈。」

「那我和你的頻率究竟是怎樣？那白衣女郎說我們不合，所以我才會認不出你的樣子。」我心裡最大的疑團莫過於此。

「這個⋯⋯我和你頻率是很特別。」他說完這話後輕輕嘆了口氣。「正常來說，我們兩個空間的人的頻率是完全不同，就如 FM 跟 AM 是兩種頻度那樣，所以根本不會互相吸引，也不會發生愛情。」

他繼續說﹕「異性的地球人看見我們時，第一眼都會覺很好看，這是我們吸引異性的天賦，但因為頻率不同，所以這個幻象很快就會消失，又因為我們的外表來到這裡時被扭曲了，所以幻象消失之後，你們都不會認得到我們是同一個人，加上覺得我們怪相而不會主動接近，自然不會產生任何感情。所以，我們和初次見面的人都盡量不交談，你沒有很多朋友，這是出乎意料地簡單，你只介紹過阿里給我認識，但他不是異性，我在他眼裡由始至終都是一個樣子。」

「因為我真的很少朋友。」我頓了一下想想，說﹕「你們這種特性，很適合一夜情。」

「你的腦袋盡是奇怪的想法，我們跟地球人頻率完全不對，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互相在對方眼中都是零吸引力，不論外表、肉體、心靈也是零。」他立即補充﹕「但你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我和你是真的都喜歡對方的，那我們的頻率是對得上了？」我問。

「所以我說很奇怪。在首爾時，你一走進土俗村那餐廳，我就感應到你的頻率很特別，可以和我的頻率接通上，我來這裡很多很多次，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特別留意你。我被你的頻率吸引了，其實是十分吸引，同時我亦很好奇，所以叫你跟我一起遊首爾。我以為過幾天你就會不認得我，但一直到你回港那天，我在你眼中似乎還是一樣，甚至我回港再一次跟你見面時，我才剛走進里爸吧，你便一眼把我認出來。」他說。

「難道我也是外星人嗎？」我忍不住抬頭看看他那張臉，在有心理準備的前設下看，沒那麼陌生，又沒那麼奇怪了。

「哈哈，我有一刻也想過，因為明明正常地球人跟我們那空間的頻率是接不上的，偏偏我卻感應得到你的頻率，而你一直看着我都還是同一個樣子，你一直都說覺得我很好看，其實你在我眼中也很好看。」他說這話時也轉個頭來看着我，當四目交投時，我還是下意識地整個人縮下去，再次合上雙眼把頭伏在他的肩膀上，聽見他說我好看時，我有點想笑。

他用指尖撥開我臉上垂下來遮住了眼睛的頭髮，然後很輕力地摸摸我的頭，很熟悉的手勢，很親切的感覺，我的他終於回來了，我整個身體於是更沉地倚在他的膊胳上，合上眼靠着他。

「小白貓，你累了吧？還是先睡一覺吧！」他柔聲道。

「不！」我立時坐直身子扁着嘴看着他，「我還有很多問題未問⋯⋯我怕睡醒一覺你又消失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皺着眉頭凝視着我，「唉，我今晚不走，但我遲早還是要走。」

「為甚麼遲早都要走？為甚麼你總是這樣子對我？」我急得想哭，但他沉默不語，我最怕就是這樣。

「今晚不要走，好不好？」我換了一個很輕很輕的語氣求他說，同時雙手抓緊他的手凝望着他，我不能容許他有說「不」的空間。

「好，你先睡一覺，那我今晚不走。」他說。

「成交！」我忽然又快活得笑起來。

這一夜，我睡得很沉，或許是因為這幾天太累，精神太緊張，終於等到他回來了，雖然和我想像的有點不同⋯⋯很不同，但至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我就睡得特別安心。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有一種睡了一日一夜的感覺。

「早晨，小白貓。」睜開眼，拉着被子轉身看見他坐在睡房門邊的椅子，他不如往日在床邊跟我說早晨。還好，我的確還未熟習他這張新的臉。

「早，你很早起嗎？」我揉着眼睛問他。

「我沒睡，很久沒有看看你，想看清楚一點。」他說。

「整夜沒睡？你失眠嗎？」我立時緊張起來。

「我其實不一定要睡覺，不過見你很喜歡睡覺，所以平常想陪你一起睡睡而已。」他說。

我睜大了雙眼張開了嘴，「可以不睡覺？陪我睡睡？好像陪我吃飯看電影那樣當成一個共同活動？」

他笑着說﹕「是，可以睡，可以不睡。但如果要我好像你那樣睡覺的話，我會覺得有點浪費時間。」

「怪不得你總是那麼早起。」我看着他微笑的樣子，雖然樣貌不同，但依稀又有他原來的神態。

「那大懶貓想起床了沒有？」他又笑了。

「是小白貓！」我立時糾正他。

「起來吧！我煮早餐給你吃。」他溫柔地說。

「我可以繼續發問問題嗎？」我心裡還有很多很多疑團。

他﹕「你人還在床上就已經想舉行答問大會了嗎？至少也得先刷牙洗臉吧？你現在雖然比我好看，但你知道自己此刻是甚麼樣子嗎？」

「我現在就去刷牙！」

我說畢立即跳下床，衝進浴室梳洗，我一邊刷牙，一邊聽見他開爐煮食，我很久沒有吃過他煮的早餐了，此刻所有感覺都很不真實，我不敢相信他真的回來了。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梳洗好了，還不賴。我乾乾淨淨、精精神神的走到廚房門前，挨着門邊看着他。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回來了。」我輕聲地說。

他轉頭皺眉看着我，說﹕「你不敢相信我回來了，但你卻可以很容易地相信我不是地球人？」

我點點頭。

「小白貓，其實你才是外星人，喵星人！」他拿着鑊鏟指一指我，對住我笑一笑，然後又轉身繼續煮早餐。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比昨天好，笑容多了，樣子多看了一天也沒那麼怪了。

我走進廚房，走到他的身後，我把臉擱在他的背上，雙手圈着他的腰抱緊他，我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他一隻手放在我手背上，另一隻手繼續下廚。當我感受到他手心傳向我手背的體溫時，雖然沒有鏡子，但我知道自己此刻滿足地微笑了。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