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英
芫英

法律从业者,政治学的爱好者。

未命名

公正的艺术

最近抖音有首特别火的歌,程响的《可能》,很校园民谣。那么多够小资的地名,曾经是“无恒产而自诩有恒心”的我们,互相许下的心愿吧,梦还没有做完呢,人就已经各在天一涯了;再借着通讯或者交通技术,偶尔怀怀旧、偶尔吹吹牛,再几年下来,不知不觉就两鬓斑白了!

 所谓自由意志,早编进了组织之网,不见经纬;所谓独立人格,大卸了八块,都不够垫脚,登上如愿以偿的高台。如今茶余饭后或者夜半醒来,偶尔怀念起那个因为专业技术而可称为“士”的旧时人形和旧时朋友,还能浅笑或悲伤而已。

 这首歌的歌词,跟四十年前舒婷的《也许》遥相呼应,只是《也许》还有红小兵一代的憨勇力量 —— 这可算是四十年来,“莫须有”的不同?我等生民,小有点产、不安全、不断瞻前顾后,但在一天有二十四小时这个事情上,却还算被公正对待,所以偶尔可以感慨一下时光,浸一浸这伤感而温暖的情调。

 

有喜欢正能量的也无妨。我朝有无须市场定价、直接拿雇佣薪水的工作文艺者。他们很有才能,能把伤感微微调整,如同对待万能青年旅店的《石家庄人》或者艾辰的《错位时空》,很快这些歌就成了宜颂圣、宜贴金、宜献佛的悲壮力量,或者这才是值得唱彻云霄的民族精神,也未可知。

 

歌曲情绪的转化,如此细微。比如小“资”的温暖伤感与大群美学的豪迈悲壮区别,基调就很像。一套和它的几个卫星套播的,大壮为主;个体自我抒发,小杯为主,如此而已。写到这里,我想我还是赶紧打住,不能搞啥文学批评,回头被上纲上线称了映射文学,就不好了。北京的师范有个搞文学批评的,就把自己评成了囚徒,虽有炸药奖的名声,不也庾死得不明白?不过,历史故事这么多,完全相反的、励志例子也是有的!

 

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也有过他的文青时代,二十四岁拿了文学博士后,就开始一边谈恋爱,一边忙着著书立说了。不过他和爱画画的元首一样,都是艺术上不得志,转投宏扬民族精神的大我道路,后来居然能在实际权力的斗争中颇有成就的人—— 如果您也同意,迷惑、威胁、裹挟整个民族走上了几近毁灭的“大道”,也算是另类的“成就“的话。

 

戈培尔的“政治私德”(我造的词,比如在站队这件事上“从一而终”、“坚贞不屈”?),似乎也还过的去,算是希特勒最长期、最忠诚的战士了吧?最后以身殉道、以身殉主,还带上了夫人和六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个人的最后几天的故事,看过2004年的电影 《帝国的覆灭》(The Downfall)的人,多少都会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有个准备撤退以保存有生力量的追随者,猜到他决意自杀,暗示能否带孩子们离开的那段。

 

David Bodanis的小册子《公正的艺术》(The Art of Fairness)多数都在讲民事行为的公正,不过却用了十几页讲了戈培尔政治行为,分析他如何擅用不公正的艺术,其实也就是我天朝几千年宫廷权术、人玩人的精华,并没有什么高深智慧。只是古老权术借了现代的宣传手段,地域效果被放大了千百万倍;权术借了国家机器的运作,被很多完全没有公民意识、不知道尊重其他公民的权利,把公权力变做私人的刑具,残忍恐怖又被各级别的刽子手们放大了千百万倍。

 

据说,戈培尔的团体,把军队叫做德国人民的枪杆子,把司法改成了人民意志的刀把子,把豢养的文人叫做人民的笔杆子,把公共媒体叫做人民的喉舌和声音,连他们的车牌都叫大众的车,虽然方向都得由元首希特勒率领戈贝尔等一小撮来把控。果不其然,在元首的英明领导下,1941年的德国,几乎武力统一了欧洲 —— 我不知道有多少尚未成名的戈贝尔,还在想着,这样的权势熏天,才是文人之极呢。我还是早点打住我的羡慕、停止幻想,因为有1945年以及后来的事,殷鉴不远。

 

我们想建立的现代社会,不可能由这一群善蛊惑、善恐吓,善威胁,善牺牲他人的人,通过暴力的方式来实现。公正是一个社会里的各类人、各类群体,据理力争,一点点慢慢磨出来的制度。

 

法的内容要公正,就不是为一群人、一伙人的私益而定,很难么?法适用于行为,应由法庭、陪审团仅依据法律来确定结果,很难吗?政府来执行法律,公务员本来也不是什么自我牺牲,能力称位的就去竞争选举、选上就做呗,这怎么跟老百姓的德行不配投票扯上了关系呢?所有公共行为(除了少数有保密期的),都应尽快任由媒体、乃至万民来评说是非,很难吗?为什么不可以?说不的,只是一小撮人,他们盗取了国家、民族之名,却把他们的群体利益和意见,放在了公益与公意之前。

 

不公正的公权力,如果不是直接暴力,就是以暴力相威胁。只是那潜藏的狞笑和受害人积淤的愤怒,几十年都不得大白于天下而已。戈培尔们比较厉害的手段,确实在混淆视听上有一套,有把谎言说成真理的本领:至少受害者的愤怒被导向了一个“奇异”的方向。

 

我记得一个高学历的老朋友曾跟我抱怨家庭遭受不公,说,“我爷爷不过是个小作坊主,自己干活,雇工也不过是临时的,从未剥削过别人,父亲就因此失去了考大学的资格……”—— 听得我脊背汗毛都立了起来,恨恨地愤怒起这个朋友来,他居然在一边认同这个秩序,一边抱怨家人遭受的不公正诶!因为他的前半段话,都在认同“成分”这个现代种性制度!怪不得新时代的戈培尔们到现在还有自信。

 

《石家庄人》和《错位时空》的改编,都是金戈贝尔奖的潜力歌曲,只是还不知道有没有小戈的朋友,准备把《也许》改成大壮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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