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星
徐星星

這裡荒芜寸草不生……

回忆祖辈与乡村有关一二往事

(编辑过)

作为公认的另一个‘鱼米之乡’,奶奶曾告诉我,公社化后虽然她所在的生产队没饿死过人,但从60年代开始本地所有人也是多年处于食不果腹、忍饥挨饿的状态,那时她是一个20岁左右芳华正好的新妇,之前的青春岁月里一直过的是自给自足的家庭生活,刚一加入大锅饭人生旅途便尽是灾难。由于产后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负荷劳作,她从那时起落下一身病根,她的一只腿以后再也没能正常地行走,晚年全身被伤痛折磨,没有请求过国家的一分补贴,也从来不主动麻烦儿女们,都靠自己毅力硬撑着,爷爷死后,更是孤身一人住在乡间,形单影只。

早年他们常带我进山耕种,时而登高休憩,指着脚下层层叠叠、延绵不绝的梯田感慨,这些就是他们年轻时公社集体劳作的成果,在我懵懵懂懂之间,目力所及凡有土地处,皆被开垦为梯田。他们没日没夜的抛洒汗水辛勤耕作只为年底多争几个公社工分,大锅饭多领一份口粮,但往往只能靠大人们节衣缩食为家中嗷嗷待哺的子女(我的父辈们)省下一份口粮。

近年我们这些儿孙们回乡探望老人或者清明上山扫墓,携妻抱子‘故地’重游,漫山的梯田已被一波一波的杂草和重重叠叠的树木覆盖,已然荒废成了野山,大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光景,想来是早年‘退耕还林’政策和如今城镇化快速发展的结果。可叹的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胄脑门一拍就是攸关千亿兆民的命令指示,专断独行的朝廷显要们嘴巴张闭之间就是影响无数平头百姓一生的国家政策,所谓‘个人的命运,在国家机器碾压下,卑贱如土,轻薄如埃’不过如此。晚辈们迁居城里,远离土地,走在山路上说说笑笑,或惊叹‘风吹草动见牛羊’的美景,唱起李健的‘远处蔚蓝天空下 涌动着金色的麦浪’优美音乐或吟咏孔门“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千古佳话,一副现世安稳的岁月静好,似乎全然忘了背后祖辈们凄惨的开荒血泪史。

十年一日埋头在田地里的苦干岁月已经使他们和土地分不开了,他们依赖土地,他们习惯了土地,他们爱恋着土地,他们把一生给了土地,他们最后也将化入土地,与土地合二为一,他们对子女接他们进城生活的安排一概拒绝。他们虽然年迈体力不支,不能上山远行耕作,但依旧守着自己门前的一水三分田,不管春夏秋冬地弯着腰忙碌在土地上。

因为一个谬误,他们与土地绑定了一生,把卑微的一生挥洒耗尽在乡村土地上,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开拓垦殖,繁衍生息,为建设家园添砖加瓦,他们给了乡村微弱的生命气息,给了子孙们美好的乡间回忆。不过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他们这一辈的故事就会被迟到的‘乡村振兴’国策从历史的记忆中抹除,仿佛压根就没有发生过。甚至他们的名字,除了儿子、孙子们这两代人会偶尔在午后回忆他们自己悠悠的乡间童年时顺带念叨一下,或者还有那腐朽发黄的古老族谱中地寥寥几笔、密密麻麻中谁也不会认真留意的两三个象形字,他们不重要,他们不会存在,他们会烟消云散,他们会荡然无存,他们将变得无影无踪。毕竟,乡村要振兴,恰如宣传中的本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一样,只能有雷锋精神的光辉日记,攻坚英雄的伟大故事,绝不能有劳苦大众龌龊卑微的一生,更不能有专制统治阶层的错误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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