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琛琛
於琛琛

半路出家的政治學徒一枚,文字時而溫柔,時而暴烈,時而浪漫,時而尖銳,時而簡潔,時而瑣碎。【近注】不需要追蹤我,最近忙於家事和讀書,也沒新文章可以追蹤。

人生轉捩點|一則訊息

(编辑过)
紀伯倫說「生命不會倒行,也不會滯留於往昔。」
攝於Art Gallery of Ontario,忘記是什麼展。

本來會是另一種版本的人生:事實上那天我和當時才交往一年、正在柏林同居的男友在出租公寓裡協議分手。假如分手了,說不定後來的我,終究會在德國獨自完成博士論文,也可能在某日下午乾脆從柏林電視塔跳下來,這個或那個。我打開電腦,準備和爹娘說「嘿,你們的女兒似乎注定會繼續一個人在世界飄蕩」,卻沒想到看到堂弟的訊息。

「二姊過世了。」這幾個字某種程度挽救了在當時我們以為再也走不下去的感情,也徹徹底底改變了我的這一輩子。

一個女兒、一個妻子還是一個媽媽過世後,總是有很多慈悲的指引,教導父母、丈夫和孩子該怎麼走出悲傷。但我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妹妹過世後姊姊該怎麼辦的指南,也沒有人會問我妳呢?妳好嗎?妳要怎麼應對?妳是怎麼渡過這幾年?

紀伯倫說「生命不會倒行,也不會滯留於往昔」。

既然那天沒有分手,故事的結局終是遠嫁他鄉。然我對生命和世界曾懷抱的勇敢、熱情、和關懷,就這樣驟然地停頓在九年前的盛夏,取而代之的是每年季節性的崩潰。

至今我還是會想:如果是我可能比較好。


【致親愛的妹妹】

忘了在哪個節點?我逐漸覺得生活裡沒有什麼事情值得大悲大喜,今天再開心,明天還是要過日子,而現在為之心傷的,將來還可能遇上更痛的,反正對一個寫作的人來說,所有的情緒起伏,只要能被書寫就不會太張揚。

然我錯了,所謂沒有大悲大喜,是我沒遇上。遇上後就懂得:原來是大悲之後不可能有大喜,不可能

人們說創傷偶爾只是很細微的痕跡,終其一生都可能毫無察覺。現在回想起來,妳離開後,我的生活整整暫停了三年。那是種說不上來的愧疚感,為什麼我還能自由自在的旅行?為什麼我還能安心生活在柏林?為什麼我還擁有看似光明的未來?為什麼我還能吃飯唱歌笑得無憂無慮?只是人有求生的本能,那些年裡「不想孤獨的死在柏林」的念頭太過強烈,於是勉強自己一如既往地活著。

妳離開三年後,我再次遠走高飛,企圖找到新的家人,以為這是擺脫悲傷的唯一解,可是妳離開後的後座力卻在移居後多倫多大爆發,束手無策的又過了三個夏天,直到前年秋天我終於找到新方法:把自己推回妳離開以前的日子,重新來過。

當然沒有什麼可以重新來過,可是這一次,我盡力活得更像妳的樣子,尤其是妳的野心勃勃和全力以赴 —— 這些我曾以為和我的波士米亞生活準則相悖的特質,如此一來,我就再也不必害怕若有一天記憶中裡的妳面孔越來越來模糊了。

今晚,非常想妳。


第二段的這封信是以前在十日問卷時發過的,又在這篇複製貼上的原因是怕只有第一段實在太悲傷了,至少這信說明了春去秋來,停滯不前的人生在遇到另一個轉捩點後,總算是翻到下一頁了(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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