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三)

私の部屋,世界、歷史、人的万華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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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如何有效「管理」一千人?只要手上有一把槍!那一個人如何有效「操控」一萬人?只要手上有一本書!哪怕是空口白話的無字天書,只要高舉宗教信仰之名,自然就能夠驅使眾多的無知信徒們!

『今天』。」

隨意地披著白色浴袍、半甲龍騰紋身的壯碩男子,拿起電話旁的客用礦泉水,兩三下就見底,是過度緊張?還是冷房乾燥?可右手僅剩的三指,似乎隱藏著主人翁不堪回首的往事。年輕的幹員將幾份採檢報告平攤在寫字檯前,行個禮就退出,但離去時仍不忘瞧了一下男人擺在一旁的鑰匙圈……義大利旗標下的紅鬃烈馬,靚又辣,勁又快

「什麼『今天』?」

「就是『今天』!他問我的問題,吼,那麼簡單還要我說明嗎?就是『今天』,只能擁有24小時的東西,不是跑車,不是美女,呵呵,就是『今天』。」

「然後呢?他還跟你說了些……」

「我回答『今天』之後,他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很討厭啦,就在我的面前走來走去,走到窗戶旁又回到椅子前。我本來想開口問他,是不是虎爺大仔後悔了,要我交出前天搶到的十億標,當然,我OK啊!那天在君悅閣的密會,我跟虎爺、小馬、眼鏡仔,早就簽字協議,臨海快速軌道,七十億的三大工程標,誰都可以拿,誰都能搓圓仔,無論如何,我們兄弟會就是要團結一心,絕對不能被Sei桑的跨國集團標下……嘿嘿,你應該不知道,上次蛋洗阿吉麵攤,打傷老闆的案子,就是虎爺的手下做的。Gun!阿吉不是我要說的,洗菜就洗菜,煮麵就煮麵,居然還偷聽我們的對話,甚至開口說:『你們這樣子胡搞是在掏空國家!』……這不給點教訓怎麼對得起後面的大老闆啦!咦?長官你的眼神有點奇怪喔……不會啦!我不會告訴你我們老闆是誰的,我們都有生死協議喔,哈哈哈。」

「……」

「結果,你知道嗎?他竟然……莫名其妙,問我說:『好,輪到你發問了!』……」

不愧見識過狂風巨浪,紋身的男人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畢竟這裡是自己承租的客房,論地緣關係也算是半個主場。雖然一個小時前的騷動引來大批警力坐鎮,但「處變不驚」四個字往往是扭轉劣勢的良方,只可惜能夠活用者大部分都是非善類者。

「我……」

無言?男人本欲拿起香菸的左手停滯在半空中,「禁菸客房」。

「Gun!我本來是想問他吼,『你到底是哪一位啦?』,但後來想一想,廢話,我就算現在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代表哪一方的勢力,當下最明顯的,我就站在下風,而且還沒穿衣服,毫無勝算……所以,我換一個方式,以前幹訓班的教官說的,面對不明敵人,要轉移注意力,拖延時間以換取空間,對,我以前還是第一名結業的喔!八十四梯,我同學明年要出來競選……好,我就問他一句:『有沒有治癒失眠的方法?』……一開始,我打算趁他被問題所迷惑,陷入沈思時,伺機而動,畢竟我體格佔優勢,柔道段數也不是自誇的,但是……」

不知道誰的手機鈴聲設定為「恭喜發財」,突兀的喜樂著實惹來眾人的白眼。

『失眠?在任何特定時間點裡,大概有百分之十到三十的成年人患有失眠,而且就史冊之追朔,約莫在古希臘時期,人類就已經紀錄了失眠。真難想像凶狠如羅剎鬼王的亥子堂堂主,居然是Insomnia的患者。』……Gun!我毛了,我還不知道他哪位?我的頭銜就被他說了出來,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失眠不可怕,失信才駭人!亥子堂,哼哼哼……』,算了,我不能講。再講會有事情,我還有自己的事業要顧,子弟兵要養。長官,我直接告訴你後來的經過好嗎?」

始終站在刺青男子對面,身著深色制服的中年人,鷹鉤鼻下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點點頭,轉身示意所有鑑識人員先清場離去。一分鐘不到,喧鬧的夜市回歸原本的高級客房狀態,安靜到連空氣清淨機運轉的聲響都清晰可聞,冷氣越發乾冷,亥子堂堂主突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

中年人將自己的手機放在法拉利的車鑰匙旁,螢幕上頭,似乎是一封尚未點開的訊息。「通報:國際要犯李鬼爺據傳死在法國巴黎,我司已派員……」

「好了,這間房只剩下我們兩人,你要不要說實話?亥子……不!我應該換另一個名字來稱呼你……


穿著米白色襯衫的男人笑了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或者是一種「全身而退」的滿足感。

嗯,上工前的這支『預防針』,行。」按下駐車鍵,關上電門,確認車窗短時間不會溢出不明異味後,將銀色鑰匙丟在廢棄民宿旁的草叢,最後才脫下白色矽膠手套。隨著打火機的藍焰,他點了一根濃菸,順道將十分鐘前的記憶化為裊裊輕煙……

沒消半刻,男人悠閒地坐在緊鄰飯店旁的超商客席區。夜班經理一邊忙著撿拾即將報廢的鮮食,一邊殷勤著以族語招呼熟客,「Ametregan!」……子夜前的大杯濃粹,黑咖啡不只提神,更是給自己的小小犒賞。「在敵人面前預判了我的預判,值得來一塊純黑巧克力吧?」,他把玩著手裡的名片。

「『昨天』,每一個昨天都是人們曾經擁有過但無法累積使用的。再過兩個小時,今天也將變成昨天,成為逝去歷史的一部分。」
「喔,那有沒有一種情況,你想一下,會不會今天無法變成昨天呢?」
 「你……」
 點四五的自動手槍子彈,一前一後,兩發擊入了「宇哲」的胸口,無聲無息,猶如鐮刀收割者,死神海茵的原型。「司機」正高興地唱著流行歌,外頭的晚風有些涼意。

「……妳是雙面人,做著兩個夢:一個為自己、一個騙別人!」

 原本坐在第三排座位上的「神父」,這時湊過來對著奄奄一息的「宇哲」悄悄說了一句話後,毫不遲疑,又補上絕命的一槍。然後不疾不徐地從後照鏡裡示意「司機」準備路邊停車,他的任務完成了。

「大哥!大……哥!別……殺……我!無……冤……」

「哼哼,你先停在路邊,讓我把事情處理完。」

「不……要……殺……我……怕……家……裡……」

「乖!你先停車!我就不殺你!」

瞧著方向盤上的「司機」冷汗直流,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神父」沒有任何睥睨或輕蔑,而是不禁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哀:一個人如何有效「管理」一千人?只要手上有一把槍!那一個人如何有效「操控」一萬人?只要手上有一本書!哪怕是空口白話的無字天書,只要高舉宗教信仰之名,自然就能夠驅使眾多的無知信徒們!但後來野心家將其衍伸至政治活動,進一步創造出了民粹暴君,更合理化了獨裁之必然、高壓之常態。誰?誰需要被憐憫?獨夫?錯,是廣大的愚民……「皇家橡樹」的指針交錯,適時拉回了憤世嫉俗的思緒,該離開了。

拉開電動滑門,一片烏雲剛好遮蓋了月光。「神父」將「宇哲」的屍體扯下座位,將其平躺在中央走道,兩手交疊成一個X字,又舉著自己胸口上的十字架念念有詞,塵歸塵、土歸土……白色絹絲手套在黑夜裡的擺盪宛如舞孃般輕盈優雅,輕撫著黑框眼鏡,特製的自動消音手槍早已放入硬殼提箱內,寂靜的街道,連蟬鳴都靜謐無聲,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不曾發生過。

「告訴『神父』,你剛才看到甚麼?」

「我……沒……看……到……」

「真的?你願意發誓嗎?」

「……」

 一臉的哭喪又絕望,兩人在十字路口分開。神情自若的「神父」大步走入迎接他的黑暗,留下……


快一個小時前,台東車站旁,岩灣路101巷口的候車區,兩個人正比手畫腳交談著。

 「您確定?這樣子我要怎麼跟主管交代?」

「別擔心,到了飯店之後,我會跟你的上司說明。你只要照著我的吩咐,半小時,半小時就好,照著名片上的指示,用這個身分回答車上乘客的所有提問。當然啦,你也可以隨機應變,拿出你應付奧客的本事。反正一句話,為了國家安全,一點犧牲算得了啥?何況……」

指了指襯衫口袋裡的白色信封,一萬元的酬勞,臨時工,不!臨時乘客,想來好像也挺划算的。

司機點點頭,決定跟宇哲配合,「國安局要逮捕雙面諜,特借用接駁車一輛與司機一員,時間為半小時左右。保證性命安全無虞,定此協議。」


宇哲悠閒地坐在緊鄰飯店旁的超商客席區,準備品嘗他今晚的第二杯咖啡。染血的白色信封,裡頭的千元大鈔該計入營業損失還是公關費用呢?門口,一台紅色的法拉利映入眼簾,金色的輪圈煞是搶眼,下車的是兩個平頭刺青男。

三百萬的前金,嗯,回台北後要開始做一下功課,一旦事成收到尾款,宇哲打算買台國產小車代步,畢竟接駁車太危險了,居然連司機的命都有人在覬覦。

顏 海音 Yamaraja Yen

英屬開曼商 蘇利耶國際金融控股

燙金的加厚名片,佐以密密麻麻的各類頭銜與經歷,「又不是要議員!」,待會就要派上用場,比臉上的面具更像面具,宇哲內心如此形容道。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跟518客房有約……」

「請問您有證件或名片嗎?」


電梯門闔上前,宇哲看了一下手表,再半小時就……「今天變成昨天了,12月2日。」

(未完待續)


尾聲:

第一次嘗試創作篇幅比較長的小說,很多東西都還在學習,也請大家不吝指教,更歡迎您提供寶貴意見,包括對登場人物或劇情發展的期待?咦?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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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の部屋,世界、歷史、人的万華鏡。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僅是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點滴拾遺,於悄然偶遇的空間現場,是悲歡離合,也是千古風流。在社畜禁錮裡掙扎如我,寫作是窗口也是救贖,手中的經緯,指引我向烏托邦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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