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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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地上撒点野

羟基氯喹神话(含编译)

多难穿帮,放之四海皆准。在危机面前,恐惧,未知,媒体的危言耸听,政客的闪烁其词与讨论阵营的各立帮派总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让人啼笑皆非。国内有哄抢板蓝根双黄连,美国有川建国批准用治疗痢疾拥有65年历史的羟基氯喹为治疗新冠特效药。

羟基氯喹成名史可以基本看作我们后真相时代下全球鱼龙混杂信息生态下, 权力, 资本与传播打造出的现代神话。

羟基氯喹是怎么进入大众视野的呢?明明在二月还只听到瑞德西韦是WHO唯一指定有效的药。在3.17的白宫发言会上,川建国首次提到了它,称最近法国南部科学家研究发现羟基氯喹对新冠有百分之百的治愈率。当时就有记者提问,这药经过临床实验了么?川建国信口雌黄地说这药用在了治疗SARS中并证明有效果。Fauci马上出来反驳,说这是两码事,没有可比性,并证实羟基氯喹还没从临床实验中证明有效。当时发言会印象很深刻是Trump称它为game changer,然后记者问Trump如何看待Fauci的回复,Trump说“这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总要试试吧,万一有用呢。就算没用我们也没啥损失。你知道的,我是个聪明的人。”赌徒的自负与风险社会一切靠猜测的本质暴露无遗。

可为什么是羟基氯喹得到了从种种莫须有的药品中脱颖而出?

简单梳理下时间线:

三月初,法国马赛​​科学家发起了一项实验,以研究众所周知的古老疟疾药物羟氯喹是否可能成为治疗新冠的药物。在研究发表之前,在《国际抗菌剂杂志》(IJAA)上,一名律师错误地声称与斯坦福大学有隶属关系,他在福克斯新闻的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今晚上露面,宣称结果:“抗冠状病毒治愈率100%”。从福克斯新闻(Fox News)来看,该药物被美国总统誉为“改变游戏规则”只是时间问题(实际上是数小时)。特朗普于3月19日首次认可了羟氯喹。出口管制,短缺,超剂量和科学指责很快接踵而至,但这场争论并不能消除总统对羟氯喹给予的厚望。在全球和互联网上的各个社区中,羟氯喹被用作Covid-19的奇迹疗法。

这像极了我对美国人的感受,哪怕天天骂川建国,潜意识里和日常行为中总还是跟着白宫的指示走。

可卫报指出了这项实验本身设计具有种种致命漏洞。治疗组都是研究人员所在机构马赛的Méditerranée感染大学医院研究所的所有患者,而对照组患者则来自法国南部的其他医院。治疗组(平均年龄51.2)明显比对照组(平均年龄37.3)大,引入了另一个可能破坏结果含义的变量。这项研究是“公开标签”,这意味着医生和患者知道他们正在接受哪种治疗。法国研究人员还用阿奇霉素(一种常见的抗生素)治疗了部分但不是全部治疗组患者,阿奇霉素是另一种随机分配的复杂因素。

而更为重要的是,研究人员如何选择测量和报告其结果。该研究最初包括了42名患者。三人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一人死亡,一人离开医院,一人因恶心而停止接受治疗。其他36人最终康复了,接受药物者从系统清除病毒的速度比未接受者更快。

如果只是从福克斯新闻的“ 100%治愈率”断言中听说了这项研究,听众可能会认为四名临床结局较差的患者(三次ICU访视和一例死亡)是属于对照组成员。然而,这四名患者以及恶心患者和一名早早离开医院的患者均属于治疗组。由于研究人员选择测量和报告结果的方式,它们被排除在研究的主要结果之外:严格基于每天研究中鼻拭子中可测量的病毒存在。由于患者在重症监护病房中或已死亡,因此无法获取其样本,因此无法进行最终分析。仅根据完成研究的36位患者的鼻拭子,接受药物治疗的患者从系统清除病毒的速度要比未接受该过程的患者更快。这就是这样的实验,在该实验中,有15%的治疗组和0%的对照组的临床结局较差,最终可能会被报告为显示“ 100%治愈率”。

这里面还有一点很有意思:羟基氯喹在武汉爆发初期,就已被中国和韩国的科学家用来实验,取得了一些体外有效(未经临床通过)的初步成效。可也没在欧美医学界引起啥震动。

虽然羟氯喹在大流行初期就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其他可能的治疗方法,例如吉利德的瑞德西韦,吸引了更多的人。 Google的趋势数据显示,整个2月份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对瑞德西韦的搜索量超过了羟氯喹。然而,瑞德西韦缺乏羟氯喹这样擅长宣传的团队, 瑞德西韦忙着一轮轮地反复测试,而羟氯喹已经忙着对外公布成果了。

其中之一是法国医生拉乌尔(Raoult),他是马赛羟氯喹研究的合著者。 First Draft News的研究人员发现,在2月下旬Raoult甚至还没有开始临床试验之前,他就出现在媒体上宣传氯喹作为一种治疗方法。出现的视频在Facebook上获得了超过25万的观看次数。

正如John Oliver在那期science节目里说的“人们都只对第一个发现规律获得诺贝尔奖的人感兴趣,于是谁都不愿意在做第二个去检测规律的人”。

拉乌尔还在格雷戈里·里加诺(Gregory Rigano)找了一位敬业而有效的英语公关人员。格雷戈里·里加诺(Gregory Rigano)是律师出身,在福克斯新闻(Fox News)上虚假地称他为斯坦福医学院的“顾问”。 里加诺(Rigano)撰写了一份Google文件,与区块链投资者詹姆斯·托达罗(James Todaro)推广使用羟氯喹。詹姆斯·托达罗获得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医学学位,但似乎没有执业。 (该文件最初列出的第三位合著者是一位退休的生物化学家,他在与Wired联系时否认对此事有任何了解。)

Google文件经过格式化,使其看起来像是科学论文,在硅谷的精英中吸引了众多听众。 在受到病毒式传播之前,许多有影响力的投资者在Twitter上分享了该文件:3月16日,亿万富翁企业家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推特上向其近3,300万关注者发布了该文档的链接。主流媒体都报道了他对这种药物的明显认可,对羟基氯喹的信任度又上升了一圈。

羟基氯喹满足了我们对当下治愈药物的全部想象:百分之百治愈率,没有显著副作用。

在科学界还对此争执不休时,右翼政党旗下的媒体开始主导了媒体讨论。

“羟基氯喹正在帮助我们的冠状病毒患者,”《华尔街日报》的标题由堪萨斯州的两位医生杰夫·科耶尔和丹尼尔·欣索恩撰写。他们俩写道,他们一直在用羟氯喹和阿奇霉素治疗患者,并鼓励其他人在患者检测出阳性后也“根据临床实践”进行治疗。他们还建议医护人员预防性使用该药。医生没有提供他们自己患者的任何数据,而是参考了法国的研究,写道:“法国的研究人员用羟基氯喹和Z-Pak治疗了少数患者,其中100%的患者在第6天治愈。治疗。”

堪萨斯大学医学中心传染病科主任辛索恩(Hinthorn)回应了《卫报》对操作者对法国研究的误称的询问:“您是正确的。任何无法进行分析的患者都会使我们产生怀疑。但是这项研究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值得进一步评估的组合。”

他承认,该药对Covid-19患者是否有益还是未知,但他说,由于尚未有任何药物被证明有效,因此“如果有药物可以给我们带来希望,我们更愿意尝试”。只要是安全的。 “我们应该在接下来的几周内知道这种方案是否是明智的决定。”

看下来,这拨医生的意思就是:我们也不知道, 也没有实验性数据,但只有不死人,没有显著副作用就要试试。

羟基氯喹神话还在继续演化,它好像能运行下去,背后还有一个逻辑: 希望相信的人自然会相信,不相信的自然依然不相信。

比如Grace告诉我她爸就相信羟基氯喹是新冠的治疗药。实际作用还没有,心理上却舒缓了她爸一大截。

可这背后的逻辑:画饼充饥也同样适用最近美国另一个火热的措施:antibody test。

我一个只有基本医学的知识的朋友告诉我说:antibody test只对检测细菌抗体有效,并不擅长检测病毒抗体,尤其是潜伏在肺上的病毒。

于是乎这听着也是川建国希望早日重启经济的话术,完全看不到一丁点落地的可能性。antibody test通过医学测试有效了么?如果要用这个决定谁能复工,要如何检测?在美国连普通的核酸检测都还匮乏的情况下,能奢望又足够的抗体检测?真有的话,那谁来接受检测?

可笑地看着一个个现代神话的人造过程,这背后渗透的是流量,注意力,资本,权力的竞逐。而神话里的主角是谁? 是英雄。塑造出了神话,我们也生产出了英雄。而看客们,最终成为了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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