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罗
阿扎罗

在雪地上撒点野

生死疲劳

从三月十号到现在居家隔离,已经过了两个月,美国下降拐点依然遥遥无期,取而代之的是每天两万多的稳步增长。麻州的每日增长数字依然捉摸不定的忽高忽低,而当天检测数量是主要决定因子。前两天刚因为两天连降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花,今天就以退两步,进三步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增长趋势一下子偃旗息鼓。14天连降的重启指标在世界范围内大部分国家似乎是严格防控后的水到渠成,而美国没有严格防控,也就难于上青天。就像川普口中的中美关系,说变就变,措手不及的让人心跳加速的飙升把那些匍匐埋藏略有好转的星星之火给扑灭,只剩下前功尽弃。

如今美国防疫就变成了兰州空心拉面,拉面越扯越粗长,擀面的人终于发现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棘手局面,打算束手投降。

而这空心面外强中干,多年积攒的金融泡沫,学贷,房产,医疗一个个都由内而外地被翻转出来。靠资本累积的虚张声势,比如教育体系的没必要的无限扩张,医疗的难以承受之贵,如今都在这照妖镜下化身出庞氏骗局的原型。

而美国目前对堪比1930大萧条失业的解决办法依然运用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逻辑,依然用资本解决,狂撒钱,根本治标不治本。

高校秋季线下上课希望渺茫,而居家隔离令看似还会无限期延长。关键是,就算州政府不再要求居家隔离,有能力有条件居家隔离也变成一种优势资本,重启则是把出门与否的选择权交给个人,它默默拷问你:看着每天野蛮生长的数字,你敢出门么。

那么如何形容我这两个月呢? 生死疲劳是个很好的总结语。

在生的鲜活里却从救护车呼啸而过的鸣笛里嗅到死亡,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可这无硝烟的隔离战场,竭后还需再做作气。

时间从开始的线性发展在两个月发酵后生成了现在的多边形。

在隔离的日子有很多方式去记录时间。

比如:每天下午五点麻州会放出当日新增人数,这好像是每天最紧张也最期待的的时刻;

比如每周和Mahdi的电话;

比如每周和系里同事教授的会议;

可隔离两个月后,对新增确诊死亡数字开始趋于麻木,对每天两三万的增长开始了一笑而过。

而对线上会议,这一张张通过屏幕媒介传过来的声音48帧动画效果也已倦怠。这一个个万千表情背后,这不是会赋予我能量与冲击的鲜活生活,而是生活的类似品。

多边形的时空里,我仿佛趴在各个截面的交叉平行之处,疫情前的生活仿佛一个世纪般前遥远,当下是个真空隔离状态,而未来是一片朦胧的水雾,毫无线索。

那么爱情呢?疫情下不能见面的情侣维系情感主要靠信念。最近倒是体会了一把革命时期的爱情,坚韧,纯粹,顽强,彼此安好地活着就是最大的福祉。我一直以为长久不见面会减弱情感,但和阿凡提先生倒觉得是开辟了维系纽带的新模式。在两个多月对品性的磨砺里,我从开始见不到他的痛苦逐渐磨练成为哪怕不能见他,我也会永远想念他,他活着就是最大的慰藉这种“芦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般的古典情感。

这当然得益于我们两人都足够强劲独立的体格,更重要的或许因为我们目前都被禁锢因而缺乏可能性的生活。

在这两个月苦思冥想里,我甚至都突然明白了包办婚姻的好,或许选择太多欲念太杂果然是人的原罪。

在世界按下暂停键的切掉多余选项的两个月里,才有机会经历木心的句子,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阿凡提哪怕偶尔会贪玩迷失在黑洞里,可只要我一旦召唤他,这只风筝就从云端冒出来。云联系里对他的确认依然无比笃定。

那么我自己呢?

这些天想起很多人。

比如跟随郑和下西洋的将领们,长达一年在海上辗转颠簸,

比如Gramsci,身在牢狱中依然写出最伟大的思想作品,

比如上海生死劫的女主,在文革监狱里依然通过做手指运动训练自己的肌肉灵敏,通过记忆唐诗锻炼自己的记忆力。

比如周敏,在SUNY求学远渡重洋远离丈夫孩子,身上带着50美元从头开始。

每次想起这些人,都觉得自己的难过抑郁都浅薄的不值一提。物才是上帝的21世纪,物的发展越发凶猛,可人的力量在一点点地被削弱。

他们都在像世人证明着:心的禁锢才是阻挡看清真实的唯一壁垒。否则,哪怕足不出户亦可通晓古今,身在陋室亦可胸怀天下,身处黑暗亦会相信光明。

而一心向阳,于是便不怕这夜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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