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z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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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我鄉」:北京二代--我来自海淀

家乡和故乡,只有出走了的人才会有。

小时候学古诗,读民国新中国的名家散文,到高考分析古诗词,故乡是一个惯常意向。从举头望明月开始,大多数人就了解了这个人生大难题,但是只有少数的、出走的人才会和它产生联系。

没有离开就没有故乡。

1

我是90年代出生在北京的二代。

艺术作品里的北京,都和我的人生经历比较远。上个世纪年代初的北京是北平,紫禁城里飘大雪,但是我印象里的北京,已经旱得很久没有雪的痕迹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到了王朔那些人,北京是胡同巷子和大院儿生活,我一直对阳关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在屋顶上遛弯儿很是羡慕。但是我没有赶上,也没有那种无忧无虑、混世魔王的经历。

三年前我来到了波士顿。我记得我在来的一年前,去台湾新竹考sat,坐在公交车等待的过程里,和一位当地爷爷闲扯。他问,你不是本地人噢,你从哪里来;我讲我从北京来。他拉下口罩来,很惊异地看着我,可是你国语讲的很好欸,没有那些儿啊,卷舌儿音。

后来去上海实习,遇见全国各地来的朋友,北京腔也是一个调侃的内容。

北京之外的朋友可能不知,在前几年我们的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一个新的检验你是不是北京人的搞笑标准:你怎么读西红柿炒鸡蛋?怎么读公主坟?怎么念中央电视台?如果你正统,你的答案应该是凶是炒鸡蛋,公乳坟儿,装垫儿台。一切都应该很快,浑然天成。这个段子传的很起劲,包括大家还探索出了其他常见京式吞音法:大丫好是大家好,老儿好是老师好,等等。

我现在想,实际上这个自检法是十分新一代北京人的,真正的老北京人,可能用的检验词句是一些更加冷门的词语,像是只出现在地坛庙会、外国人北京话文化普及和北京地铁文化宣传里的。比如除了梨园子弟和北方方言,其他地方极少听闻的第三人称敬词,怹(tan,一声)。

我后来念英文,比较英音美音发音部位区别的时候,我觉得老北京人,胡同儿里长大的人,嗓子发音部位和美国人是一样的,都是喉咙的深处。如果我有喉结,应该就是那里。那种发音部位一听就学不来。初中假期去英国游学的时候,我在坎特伯雷老城里遇见一个中国老人买姓名花鸟画,他说他原来住在北京花儿市那边儿。“花儿市”这个卷舌卷到极致的词,我一直独自模仿到了今天,还是学不来,听起来像是漱口最后喉咙一骨碌,就成了。

有的时候外地朋友会问我是不是觉得北京豆汁儿特别好喝,吃没吃过焦圈。那种时候我很尴尬,因为我也没有吃过,而且猜想,如果尝试,我大概也需要一番勇气来评价它好吃。

简言之,从小长到大,在遇见外地朋友之前,我都觉得我的北京人认同很尴尬。每年春节我也要离开北京,坐火车回爸爸老家过年;十一黄金周放假回妈妈的老家和老人家一起掰玉米、打冬枣;这些听起来很不北京人。

不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家里就只有我们仨,除了三十的早上在家门外贴个春联、晚上做丰盛一点的饭;三十和其他日子里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这两项、有没有春晚看。小的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假期回来都在说自己去了海南玩,而我没有,时髦受欢迎的电子产品也总没有自己的份,很晚才有了芭比娃娃。

这听起来都很不北京人。

我真正意识到别人看我是北京人,是去苏州游玩,早上听见大爷大妈起早晨练配的音乐是三弦和琵琶的评弹,而不是我家窗外传来的京胡锣鼓伴奏的京剧。还有发现南方朋友觉得相声难以理解的时候。

还有当志同道合的朋友把北京户口放在选工作比较前面的需求里。

或是,听一起实习的朋友们讨论是北京好上户口,还是上海好上户口的时候。


2

我的北京,就是海淀,再小一点儿,就是海淀黄庄,和从那里往外延伸个方圆一两公里的地方。春天里满天飘杨旭毛毛,小的时候还蒙着面纱挡沙尘暴;夏天浇大雨,或是一天一天汗津津地数着伏天过去,听着树上的蝉叫一天;冬天里盼望着今年能飘雪花。只要飘了一点雪花,我们就欢天喜地的坐上小一小时地铁去故宫,拍上一张落着雪花的石狮子,说北平回来了。(这一点说谎了,实际我从来没这么干过,因为懒,但是我总是内心里羡慕着身边这么干了的朋友们,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在心里也付诸行动了)

北京很大,人很多,尤其是当我不在那里的时候,想要给别人解释它有多大,人有多多,都得费点心。

朝阳的人,一定和我记住的不是一个北京,东城西城的人,也和我的经历不一样,更不要说其他地理位置里,如丰台、石景山、顺义,或是时间感念里,崇文或者宣武的人了。

外地人跟本地人的北京,也不一样。实话实说,本地的名胜古迹,很多我也只去过一次,一些可以当公园逛的每年回去一两次踏青、看看节气变化,还有很多来自外面的客人一定要打卡的地方,我很惭愧的一次没有去过。我印象里即使是陪着外地和外国的友人,我也从来没有在早晨五点去看过天安门升旗。唯二次爬了长城,也是小时候陪外国客人去的。

如果你来自北京,你现在应该也觉得膝盖中了一枪。

(当然啦,可能我确实不是很地道,而且这一条也可以归纳于任何其他吸引了很多游客的名城)

一七年,我站在实习的楼上向下看。我看这里,把它当作“城里”,海淀人觉得这样的景色很新鲜。


在我的内心里,我一直有对于“城里“”城外“的分别。

我内心里的 ”城里“就是二环以里。很多名胜古迹,都在里面。胡同儿也在里面,天安门也在里面,八十年代一代人童年回忆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也在里面。甚至连我小时候迷着看的米老鼠唐老鸭,小公主和魔力witch漫画杂志中国代理,也在里面。

和城里比,海淀是一个新兴大区,即使在过去的二三四十年里,全国学子挤破脑袋都想要来到这个区,希望在五道口、中关村安家。在几十年前,三环就是边边角角,四环更是偏僻。我记得我爸经常提一句话,我上大学的时候,这边都是菜地,我们骑着自行车去西山,一路上风景很好云云。

我同学父母这一代,很多都和海淀共成长。来自小县城或是小村庄,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来到北京念书,毕业后就留了下来,在这里工作,和国家发展中关村科技园以及教育扩张的时间都不谋而合。这样的北漂经历,似乎是十分有时代感的,今天同样的路数,大概已经行不通了(这里不严谨,草草凭着个人印象做了一点点网上搜索,如果要哪天决定认真写,会花出大量精力来找身边人问、翻阅资料问为什么的)

北京的变化速度一直惊人,几年前相声演员岳云鹏唱五环之歌,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哪,你会修到七环,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和很多人一样,我觉得这首歌特别好笑,因为它听起来特别废话。

但是与此同时让我讶异的是,它特别精准的描绘了北京不断向外延伸的边际线,和一年一个样的不留情面。

在今天,五环已经不是城市的边缘了,如果你说你和北京人说你住在五环,他们也有很大可能认为你是个成功人士--如果你住在北五环。哪怕是在北京和中国其他城市,住在郊区向城里通勤这个美国中产家庭的理想生活方式依旧算不上诱人。

记得朋友和我说起从别处上学回家,看见家门口少年时度过很多时光的购物中心变了样子,不由得掉了几滴眼泪。我回家去再约朋友,也是不敢约在一个固定的餐厅的,总要先上网翻一翻,或者问一些人,确认一下在不在,再决定。有的时候,我们干脆不说死,只说在一个地方碰面,然后一家一家逛过去。

最近看何伟(Peter Hessler)的甲骨文,住在2000年左右的胡同儿里,他写,在北京,念旧永远是一年之内就可能发生的事。

我特别赞同。


3

过去,每年我“进城”绝对不会超过四五次。

从初中之后和“城里”的链接最坚固的是三联韬奋书店。我一直喜欢屯书,内地的书价对于喜欢书的人来讲,又真的友好。(屯书是我来波士顿后最难戒掉的习惯之一,因为这个习惯非常财政不友好,买两本书,可能半周打工的钱就没了)

我记得在考完期中期末空出来的那半天里,我跟好朋友一起坐地铁坐到东四站,然后一路聊天走过去。遇见同是放学回家穿着宽宽大大、不同颜色校服的中学生,也会多瞅几眼,看看是哪个学校,哪怕看不出,也会对朋友说,一看就是有文化底蕴的老牌好学校。

在我和朋友们的青春记忆里,海淀黄庄占比特别大。以那里为中心,那周围往外延伸,也聚集着京城里两千零几年后新占居鳌头的几所顶尖中学。我心里清楚,哪怕这些年来口碑迅速上升,“城里”的老学校们,内心里是瞧不上“暴发户”的。

我个人却总是对城里的学校一直十分好奇,虽然都不认识几个那里出来的人,但是根据我道听途说得来的想象,有点佩服想象里老学校不争、淡泊眼前名利、一意孤行的仙骨,和城外海淀的我们来讲,有点像是儒道两家的比拼。中学生还喜欢站队,喜欢护短,喜欢分你和我,喜欢互相攀比,使得最好的几个学校之间似乎都存在着一点自负。

我一直还有种感觉,感觉我的母校就像是新时代里我成长大的社会一样,精英人才辈出,个个心气都很高,很志存高远,但是也很在意别人怎么看,神经也很紧张;一个字,就是“紧”,紧得不够牢固,很飘,很浮。所以我对这二者的感情也很类似,有无尽的感激和深情,因为至少有一大半的我,都是她们所塑造;但是离开看,意识到她们有时很复杂荒唐,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海淀是教育大区。有些人可能听说过一句话,全国教育看北京,北京教育看海淀。中关村大街一延伸,再加上周围小圈,就基本把北京的中学大学好学校囊括了一大半。如果你是海淀土著,这里的圈子也很小,大多数人从小学开始就上奥数和英语的课外班,一路上到高中,在大学里你总会遇见你小学同学的初中同桌的高中前女友。等到大学后互相聚会,关系网也很离奇,因为a和b是小学同学,b和c是高中同学,而你和a和c是大学室友。

再从教育划分,可能很多人的记忆里还有大钟寺、和盛大厦、大华、双榆树等等熟悉的地名。那都是课外班的聚集地。

我的很多朋友,他们从小的生活没有周末,也没有假期,因为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地铁,穿越京城,上一天四个补习班,为了一些竞赛、考级、出国和升学。但是大家生活的也五光十色,因为培养出全面发展的人才,是北京素质教育的新时代愿景。于是有了各种社团、做志愿、电影节、戏剧节、大学先修课等不少的好机会,课堂问题的探讨也很宽广。

跑京城教育口的记者,可能高考和高考发榜是全年最忙碌的时候。要紧跟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分别花落谁家,到底文科理科全十名里究竟哪个中学的占比最多,今年北大清华哪个学校考取多少人,状元们分别选择了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学习有什么心得。

他们大概率会在中关村晃荡等待。

一直到去年甚至可能今年,从小到大,大背景带来的对教育和竞争的压力,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带在身上。我也发现我身边的很多人,也是逐渐在这两年里,逐渐放下了对于比较、竞争的外部目光,逐渐有了更多自我的选择。


4

北京的南边和北边很不一样,是密度和大小的不同。

自从高考失利之后,我和我同学对北京的共同回忆就走向了岔路口,很多人继续把对北京的定义带到了五道口,而我去了南城。在五道口度过四年的人总是称五道口为“宇宙中心”,因为清华北大等高校聚集,外国留学生尤其多,不同文化的酒吧和吃食,是在北京西边一个少见的文化多元hub。可能也是除了各个中学、大学的外教之外,城西唯一看得见多样头发皮肤颜色的地方。大抵还因为回忆、志气和同是英雄所见略同的情结,很多人口中的五道口特别浓烈。

用传统八卦风水的说法,北边地势高顺风顺水,所以每当下雪、暴雨、刮风、雾霾的时候,差异就显出来了:南城容易更泥泞,还因为和工厂离得近,雾霾天的时候,也更看不见对面的建筑物和人。我记得考了驾照后,我爸拎我去练车,在三环四环路上一圈一圈的跑,东边、西边、北边都是路两边高楼耸立,但是南边总是有点灰头土脸和荒凉。如果今天有人拿起北京的地铁图、规划图,也能看见,在长安街的两侧,南和北的密度和区域大小,差异是很大的。

我对南城的印象也不深,因为在学校里只待了两年,然后就出走了。除了学校里熟悉,因为家在同一个城市,周五上完课,还是坐上地铁跑回家,约朋友也还是在中关村一带。

北京高考难度总受外地人调侃;如果是在海淀黄庄的土著,假使不是留学和去外地上985,大学出了海淀区的圈,在海淀教育竞争气氛激烈势利的背景下,基本可以算是失败者了。现在想想这种心理,都是傲慢与偏见。我内心里对南城的校园经历十分感激,没能积累、熟悉南城见闻,现在觉得有点可惜。虽然刚去时不可一世,我第一次不身处泡沫里,自己也想了很多。

北京的东边和西边差别很大,是流行文化的不同。

我还记得我在初中的时候,周六日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地铁从西边坐到东边,坐到国贸或者团结湖,然后沿着10号线再在大太阳下一路走,为了吃一个特别正宗多汁的小汉堡,或者在朝阳里外国人聚集的书吧里眼睛小心翼翼得掠过外文书。东边总是非常洋气,比如那个特别多汁的小汉堡居然要三四十多块钱。(今天物价已经涨啦,大家对于多汁的汉堡的价位大概也司空见惯)洋气这个词现在我已经很少听人说了,因为一切都是“洋”的。

有名、洋气的餐饮牌子和商业牌子,也逐渐一路向西开花。今天,我大概再也不用坐一个小时地铁去三里屯吃喜茶了,因为商业们忽然意识到,原来海淀有一群很年轻的人。他们消费水平,一点也不比东边洋气的人低。同样的当然还有艺术气息,也在一路西延。


5

出走后,我一开始很羡慕波士顿几乎原封不动的站了一百多年。大多数美东的城镇都是这样。

我和一个来自新罕姆士尔州沿海小镇的好友聊天,我说我羡慕她每次寒暑假回家去,以后离开了,再回去,街角的咖啡店、夫妻俩经营的小企业都还会在,树也都会长的一个样。走得再远,内心很踏实,因为家的长相会常年如一日,自己的外部奇遇探险千变万化,但是可以在心里依靠着一个不变的、永恒的地方。有点像迪士尼的动画电影moana,你知道了自己是谁,走的路可以万里远,因为你知道如何回家。

我一开始总觉得北京和波士顿两个地方很不一样。因为波士顿看起来很干净,很绿色,运动和跑步是一种“政治正确”。北京新一代的地铁也比波士顿的绿线要快了不知多少,也要年轻了几十年,坐着绿线去市中心,像是坐着小时候回奶奶家的同是绿皮的小火车,都是在北方离得不远,但要吱扭吱扭走上一下午一晚上,然后在中午才到。

后来我逐渐觉得它和北京、和海淀很相似。它有些特质,甚至让我觉得它和海淀如出一辙:在北方,冬天很冷,高校林立,甚至带有跟海淀一样的精英气息;我一直笑麻州的车牌太矫情,要叫自己美国之魂;海淀圆明园附近我没有参与过的北京,从上个世纪初开始也聚集着一群有志青年,以自己推动现代中国进程的精神为荣。还有如何在城市规划上,应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面临的挑战。在十几年前,在最新最潮的城市对比下,波士顿甚至有些没劲和过气了。

尤其到我开始在城里跑新闻,和不同社区里的人聊天,逐渐才了解到,波士顿也不是一直今天的长相的和它看起来的长相的。在“革命名城”后,真正治理、起高楼、社区治安变好,都是过去十来年的事情。

我逐渐观察到了波士顿周边地区,不断被推出去,无力付房租的居民;中心市区变好的治安和居民移出的时间表高度一致,治安不好的地方变成了城市外围;还有被报纸评为在就业上最“种族歧视”、有色人种就业天花板最低的城市。

就像我长大一些,我忽然看见,有一群在海淀住着的人,他们租不起房子,很多人群居在一起讨生活,有一种命名方式称他们为“低端人口”,还要清他们走;听外地来的好朋友给我讲在北京找工作的经历,有一条公司面试招人不言而明的优先级的定律:北京男大于北京女,大于清华男,大于清华女,大于其他985;学习拔尖的高中同学因为没有北京户口,不得不回户籍所在地,考自己很多都没有学过的知识范围,和多得多的人竞争地方里考上985屈指可数的名额。

(如今985和211已经改名为了双一流等等,但大体继承了之前985工程范围里的大学,985工程里在全国包含39所教育部署大学,如清华、北大、人大、复旦、南开、上交大 等等)

一次和一个朋友聊天,她说起很多高中大学同学聚会,大家各自大都去了类似的地方,不是985,就是常青藤,或是同类别的好学校,最后毕业后,也会申请类似的去处。一辈子亲近和认识的人,都永远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永远不会接触到圈子外的人和经历。

这让她感到可怕。

我就意识到了,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多么大的泡沫,即使很多外地-北京口角冲突之中,有一部分是各自情感用事。

而我今天住的地方,又是一个泡沫。


6

在外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来春天和冬天西山脚下的植物园,在北京,那是我觉得最像“自然”这两个字的地方。会想起来学校旁边一条窄窄的小巷,夏天的时候树叶大大的遮盖住了路面,我从那里无数次经过,从小时候在父母自行车背后,到后来自己走着,身边风景变幻的速度慢了很多。

想起很多书店,以及我不是在去书店的路上,就是在书店里,就是拉着别人去书店,哪怕那个书店在城的那一头。

想起很多夏天的树,课堂窗户外的树,父母大学里的树。实际和很多其他地方比,北京树不算特别多,但是我记海淀,记了很多条夏天里林茵覆盖的马路。有秋天金黄金黄的扇子一样的银杏。还有玉兰花。波士顿的共富大道上,也种满了玉兰树,春天来的时候,玉兰最先开花,有粉有白,我第一年住波屯,就问清了它的英文名是magnolia。

想起不吃内脏的人大概很难理解的卤煮,小的时候它那么常见,哪怕在我家门口的小吃店都有一大锅;后来我却要跋山涉水坐地铁公交好一会儿到二环以里,排很久的队吃一碗,咂摸着猪肠里肥美的脂肪的味道。

还有海淀黄庄,有很多特别年轻的脸,他们校服的颜色不管什么时刻、什么地方都能成群结队的看见,很多人可能会认定自己有一个宏大的目标,那个目标就是一所大学的名字;大学名字后面的一些东西,很多人要在大学名字之后才想。很多人一路也还没尝到过挫折的滋味。但是我羡慕他们特别张扬、不可一世的勇气和自信。

去年夏天的时候,我一个发小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句话,大概是讲从国外回北京,发现很多地方变了,闲来无事想要玩耍,又不知去往何处,出了中关村、海淀黄庄,对其他地方一无所知。

最后她妈妈笑她,总说你是个北京人,我看你不过是个海淀人罢了。 

我大概一直是个海淀人吧。



————————————————————

附录:如果你来北京

颐和园夏天的荷花。颐和园是少数我们一去再去的名迹,不光荷花开了去,中秋赏月的时候也去。坐在开阔的大平台上,吃着几块家里带来的白莲蓉月饼,看昆明湖十七孔桥上升起来的明月,中秋节也是我最喜爱的节日之一。


这真的很难写啊,我总是自告奋勇求别人来波士顿,来后我来设计行程,包个人化、小众、不烂大街,甚至能做做名胜古迹讲解;但是北京,很难了,很多名胜我没有去过,或是太官方,或是太私人;不想烂大街,但是也不想让私人情感价值占上风,把其他人拽入无法理解游览价值的地方。

来北京的人来来去去,每个人看它都各一个样。个人回忆也真的是私人化,在写完此文草稿后给很多好友看,他们记住的北京和海淀都不一样。上小学前的北京,我也完全没写。文章重点的记忆地点,中关村和海淀黄庄,手机里也一张不剩。

同在一个地区长大的好友说,“我现在最大的感受 如果给我足够多的时间 我可以让任何人爱上北京。” 

暂且先列这么多:

1.三联韬奋书店,美术馆总店

2. 海淀黄庄,看中学生放学,是一景

3. 颐和园走西堤

4. 北京西山植物园

5. 去一家相声分馆就着茶和瓜子听相声(德云社和嘻哈包袱铺是我现在知道的两家)

6.去海淀剧院看开心麻花 (或是地质礼堂,这两个是他们起家的地方)

7. 去人艺看一场老牌的人艺话剧

8. 去蜂巢剧场看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 (很多新文艺青年的“爱情圣经”)

9. 如果冬天来,去后海或者未名湖滑户外的冰

10. 三里屯工体/五道口/后海夜生活(那里更胜一筹我不知道噢,在走前我一直比较好孩子,都没怎么有过夜生活)

11. 吃冰糖葫芦,卤煮,炸酱面,烤鸭,和铜锅涮羊肉 

12. 如果能进去的话,北大清华是要看的

13,天安门,故宫,天坛,长城,国子监等一切没看不算来过北京的景点。要拿出特别大的耐心排队等待。



*** **从今年冬天开始,我内心里一直有个北京二代/二代移民写作计划,起源于学校心理咨询的那个皮沙发,和假期里回北京跟好友们见一个抒发一次感情。

人有很多共同经历都起源于迁徙,有些经历跨越了边境,有些只是一张大巴或者火车票,但是困境和经历都是共同的。看见社区活动「我話我鄉」,内心真的动一下,因为和自己在想的事情吻合了;这一篇算是试笔,但少了许多美食推荐和游玩推荐,这点很不好意思。

同时我也在想,对于同在海淀长大的我的朋友们,这一篇算不算是一种背叛、是不是一种出走,但是我想到今天,可能我们也都站在了同样的地方,对那个地方不但有无限的美好回忆和情感,有亲人挚友尊师,也有了五味掺杂的后续。如何去协调这种不均衡,我猜想也是我们“后长大时期”最大的功课。出走与不出走,也都是个人选择。如果有心思和时间,我想继续写,我们的出走和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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