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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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更。仍會在方格子。

迪芙安之夜(二)

「離開」一向是敏感的:它可以代表死亡、可以代表一種否定、甚至是一種背叛。尤其是不告而別,這種是最讓人心碎的。
迪芙安鎮房屋示意圖

這也難怪,今晚小鎮的人民像過街老鼠般,拿著信互相串門子,八卦著大家想穿什麼、去哪裡買。即使冬風持續肆虐,街上的人們卻熱絡、激動。

此時,一個無法比擬的聲響在迪芙安鎮的暮光中突襲。

「嗯?瑪蒂小姐,妳說啥?」一位重聽的老先生,坐在艾琳街的長椅上,拿著一本《鬼話連篇》問呆立在一旁的雪莉。

「不好意思,不是我發出來的聲音。」她以冷峻的口吻回答,似乎對被叫錯名字感到習慣。她搔了搔頭,接著說:「山姆先生,那只是...... 只是冬風穿過孔隙的聲音而已,每年都這樣。」說完自己也不確定的話後,便繼續眺望著夕陽下迪芙安鎮的邊境......

「......仔細一想,我根本不曉得那聲音到底是什麼,只因為大家都說那是風聲,我就這麼回答了。不過,那個聲音好像每一年會變低、變粗糙的樣子......」裊裊而生的燉菜香將雪莉流連的心思給勾了回來。

「一、二、三、四......五。」雪莉先看了看窗內廚房中正在做晚餐的母親,母親的手邊有一個抹茶色的馬克杯。她嘆一口氣後便轉開了大門。

雪莉的家在艾琳街從右邊數來第五間。這裡的房子正正方方的沒什麼異樣,怪的是每間房子都長地一樣:兩層樓式的透天型木屋、二樓都有一個小窗戶、房子頂部是斜角屋頂,整體顏色偏深柚紅、帶些斑駁。

「雪莉!要不要一起去艾奇賣場呀?」在雪莉進家門之際,同齡的朋友突然跑來雪莉身後。

雪莉把雜亂的頭髮撥向耳後,裝沒聽見進了屋子,不敢有一點遲疑。她的薄紗長裙差點被關起的門給夾住。在門內,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有點難受......

在廚房的雪莉母親,手邊正是時尚大會的邀請函,今晚她也準備去買衣服,晚餐煮地特別趕、吟唱聲比平日更嘹亮,根本沒注意雪莉回來了。

「難道結果會不一樣嗎......」雪莉心想。

「妳......不想去嗎?」朋友在門外小聲的試探。

「我可以『不想』嗎?」雪莉在門內小聲地說出心裡話,覺得反正朋友壓根不會聽見。

「妳是不是想離開這裡?」朋友踟躕一會兒說道。

雪莉被這個問題震攝住,像看了梅杜莎之眼一動不動,心亂如麻的她繼續裝作沒聽見,躡手躡腳地回房間。

「離開」一向是敏感的:它可以代表死亡、可以代表一種否定、甚至是一種背叛。尤其是不告而別,這種是最讓人心碎的。

夕陽被坐落於維斯山丘上的艾奇賣場吞噬,夜幕即將來臨。鎮上的人民準備展開集體大行動去當地僅有的艾奇賣場買一些服裝,或裝飾用的東西,為明日準備。

同時,一位蓬頭垢面的男人薩姆,正在一間廢棄的地下酒窖裡打哆嗦。他衣衫襤褸,身上多處凍傷,身旁有一些翻到掉頁的書籍,和一堆散落的手稿。

地下酒窖示意圖

一封被遺落的信從上方通風口掉了進來,薩姆仔細端詳,小心翼翼地打開。原本毫無生氣的臉,突然發了光;眼珠子左右遊移不停;雜亂無序的鬍子被氣流吹向了胸口,搔到上衣破孔裡的胸口。胸口逐漸發紅、過敏,可薩姆依然皺著眉頭思索著什麼......

此時,一群烏鴉正飛越小鎮,穿過小鎮中央的一座小丘。小丘位於布魯斯河上游的分岔點到下游分叉點的中間,那布魯斯河環繞著它像保護什麼似的,從正上方遠看像人的眼睛。

滿懷期待的居民們在下午時,沿著連通那座小丘的小橋上繞起小燈泡,像耶誕節時那樣,歡迎皮斯肯女士的蒞臨。

在遠方的愛奇賣場。

居民們正在購物。男人、女人分別聚在一塊選衣服......

「我看要是現在不吭聲,每個女人都得穿那件難看的黃色洋裝了......」雪莉站在一群圍繞著黃洋裝的女人中,瞇著眼、頻頻點頭地心想著。

隨後,雪莉試圖用微弱的音量、清晰的咬字說一句:「嗯——那邊酒紅色帶有蕾絲邊是不是也不錯呀......?」之後羞赧地把頭低了下來,彷彿是做錯事一般。

怎料,這句話如拋磚引玉,接著有人說米白色的那件怎麼樣、在那個街角還有一家服裝店,去看看如何......?

雪莉看著大家都在滔滔不絕地推薦,心裡那頭野獸好似更茁壯,牠的聲音愈來愈大。「我覺得......」雪莉深吸一口氣,眼睛瞪地好大,她從未以「我覺得」這三個字開頭。

那是一個極度陌生的感覺,陌生到好像自己都不認識了自己,可是又是那麼地吸引人。她控制不住接著說:「......酒紅色的最好看......」說完就隱沒在人群中,不發一語,沉浸在剛才的恍惚與遲疑。

女人們彷彿提出好幾年份的意見,如猛虎出閘,一發不可收拾,都忘了她們此行的目的:「挑選一件衣服參加時裝大會。」女人不斷地推薦自己喜歡的款式,畢竟那可能,哦不,「絕對」是他們一生中唯一的一場時尚大會。

她們都沒意識到身旁那個沉默而皺眉的女子。雪莉。

男人們的心思並沒有像女人那般在意服裝,他們著重的是小鎮女人不太上心的——帽子。前陣子,一戶人家的婦人在丈夫上班前給錯了帽子,就被扣家用金,這事兒傳出去沒人覺得有毛病。

就一頂帽子而已,可對這小鎮男人而言,是一種品格,而非性格、地位或財富。畢竟在那裏每個男人都差不多,只有「品格」是完全由自己決定的。只是平常,即便沒人禁止,男人卻連帽子都要依節日穿戴,沒有人會戴自己喜歡的。他們認為「顧大局」,也是一種品格。

男人們在賣場上的舉動和女人都差不多,都在想要選一頂與自己性格相似的。居民的備案裡,似乎沒有各自穿各自的那一種選項。他們腦中某個區域像是一個尚未轉動發條的玩意兒。

當我們的手裡握有一個發條玩具,我們並不曉得轉動發條後的結果是什麼,也許是玩具會行禮、也許是放一段優美音樂......總之魔力在於「未知」,對孩子而言那是很動人的東西,但對成人來說並不一定。

就在大家爭論不休的期間,身著黑袍的薩姆顫顫巍巍地走在路上,邊計畫著什麼、邊想著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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