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墻外”的徐曉冬：鐵拳狂言仍在，喧囂荒謬更盛

前記：這是時隔兩年第二次訪問徐曉冬，當時我寫過“徐曉冬的勝,勝得實在過於喧囂；而他的輸，輸的卻真真荒謬”。39歲的徐顯老了點，也胖了一點，而且被逼的更“聰明了”——不過這並沒讓他變得更世故油滑，他懂得了自我保護但絕不是明哲保身。如今喧囂是偶爾，荒謬仍連綿不絕。他的挑戰者無論輸贏都名利雙收，所有對徐的污衊言論都可以招搖過市，而他本人卻被官方封殺百口莫辯，不得不通過Twitter、YouTube在「牆外」發聲。徐在北京誓死捍衞自己說話的權力，代價則是拳館生意舉步維艱，更要在這名利江湖中獨自遭受各樣的明槍暗箭。

「Twitter的朋友大家好，我以後所有的視頻都在這個平台發。在大陸甚麼都封我，只要我露臉就封我，所以我就對着幹了……我還活着，我一直在戰鬥。」7月12日，Twitter用戶「徐曉冬 北京格鬥狂人」發佈了一段自拍片段，宣佈因為遭到內地媒體全面封殺，正式使用Twitter、YouTube這兩個「牆外」平台發佈自己的消息和節目。

「被逼的，真的是被逼的。」徐曉冬開始歷數自己的被封殺歷史：「微博8次、抖音3次、所有可直播的平台包括快手、火山各種各樣的，幾乎我一上去，在10分鐘內就會被撤銷。」每一次被封殺，徐曉冬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徐曉冬典型的睚眥必報的性格。徐曉冬曾經收到來自官方「全網封殺令」的截圖：必須在幾個小時之內刪除所有關於他的相關片段，高層會檢查。後來高層再反饋封殺「不夠全面」，繼續封殺。更有直播平台的高層頂住壓力、堅持播放徐曉冬的影片，因而收到處分。而批評徐的，則可以保留。面對這些委屈，徐深深不忿，也從來沒停過口：「我就是為了捍衞我的說話權力。」

從太極到詠春，近兩年徐曉冬雖然在實戰層面把不少傳統中國武術的「代言人」都KO了一遍，但是他的拳館仍然「賓客盈門」，總有各式「大師」前仆後繼地來踢館，給他下「戰帖」。「因為跟我打完他們就火了啊，我也納悶呢。」徐一次次打假成功，卻反而讓那些手下敗將雞犬升天：田野簽約格鬥世界、丁浩簽約功夫世界、雷雷簽約峨眉傳奇賽事。很多人口出狂言：「我要挑戰徐曉東，咱們擇日再打」，之後杳無音信，出名了。至於甚麼時候打？誰知道呢？這些人雖然因為挑戰徐，而在網絡上成為笑柄，但似乎也成了娛樂圈的寵兒，凡是有他們出現的賽事，一定收視長紅。「而我徐曉冬卻還是孤寡老人一個。」被全網封殺，如今沒有任何廣告收益的徐曉冬自嘲道。

兩年前紅的時候，徐曉冬是各類直播平台的寵兒，各路人士爭相找徐曉冬談生意，動輒上百萬人民幣，而現如今根本沒人敢找徐做廣告。

徐曉冬在直播中開始很認真的談錢，他會在片中拿出PayPal的賬號和微信錢包的QR Code，向網友尋求支持。他直白的告知網友自己缺錢，不缺吃喝生活，缺的是拳館的開銷、自己打假節目的運營費用。「我要請嘉賓、準備道具，比如說我當時打雷雷，就是自己買機票去成都與雷雷對戰，我需要這方面的資金支持。」即便如今的徐已經揚名海外，但是他拳館的經營仍然舉步維艱，直到今日他的拳館也沒有開多一家分店。

哪怕是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去拳館學拳打拳的人仍然是極少數。北京有上百家拳館，競爭激烈，而用戶基數卻未見增長。由於整體經濟原因，徐曉冬的拳館從去年開始，客戶數量越來越少，他說如今拳館的盈利縮水已經達到五成，「一個月房租7萬左右，5個教練3個員工8萬，每月先要賺15萬，累。」

同進了太極八卦陣，對自己市場營銷、廣告價值有着充份自信的徐曉冬，在封殺之下，卻有心無力。「各種各樣的部門、各種各樣的勢力來打壓我，舉步維艱。我生存要做網絡營銷、要賺錢、要推廣，現在一切都在網絡上停止了，沒有任何的廣告效益，我現在這個拳館的維持，完全靠徐曉冬這三個字的名氣，我真的不知道這個館甚麼時候會關門。」

長時間以來，徐曉冬都是一個人在戰鬥。面對爭議，身邊的朋友或是選擇息事寧人，或是覺得徐太過偏執、太過激憤，「好多朋友都是好意相勸，勸我低調點；如果他們都勸，我都聽，那我還叫徐曉冬嗎？」這是他一個人的武林，很多恐懼、委屈都只能獨自承擔。「別說我是英雄，我就是隻老鼠，不能見光。」他隨時要防備攻擊與暗算，每天回家前，都要在停車場象徵式的吸煙，只為看看附近有沒有動靜，利用路燈看影子，生怕有人偷襲。沿路的防身器材和逃走路線都被他記得清清楚楚。面對封殺，他只能蒙面出戰比賽，連「格鬥狂人」的名字都不能提，於是他在擂台上改名「徐冬瓜」。他為此流過淚，「我一個北京爺們，管自己叫冬瓜，我不是自己罵自己呢？」

徐曉冬說即便如此，仍然想把比賽打下去，把打假節目做下去：「我必須要把我想說的說出來，這些話對當今的中國人是有益的。中國人要自強，挖掘自己是真的還是假的，尋找真理、挖掘真理。我比那些戰狼都勇敢。很多明星，我比你們都勇敢，你們敢站出來曬曬自己的國籍嗎？你們罵半天香港人，你們自己都是（香港籍）。」記者問他有沒有想過移民，他大方承認想過，但是他說移民太貴了，要先賺夠了錢。目的地，一定要去個能讓自己自由說話的地方，以後如果有哪天中國能夠讓他自由說話，他還會回去——「我走到哪裏都是個中國人」。

直播大膽談香港 旋即被「尊敬部門」召見

徐曉冬轉戰「牆外」，如今Twitter和YouTube平台上已經各有六七萬粉絲追隨。網上的節目短片內容，大部份是談內地論武林界的趣聞軼事。但是在他第一次的YouTube直播中，卻觸及了北京當前最敏感輿論禁區──香港問題，這也為他引來了「尊敬部門」的談話。

8月18日，他在YouTube的首次直播中開門見山的提及香港，「香港人是中國人，我也是中國人，所以我愛香港」。其時正逢新華社以評論文章將香港「反送中」的示威人士定調為「暴徒」，並在內地將宣傳機器開足馬力抹黑香港示威人士的時期。徐說香港是亞洲自由貿易港，香港有亞洲頂級的大學。「我不希望、也不相信有那麼多暴徒。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都是同胞。香港沒暴徒，香港沒廢柴。香港年輕人都是有為的年輕人。」

他同時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為甚麼內地人不能知道香港到底發生了甚麼？更譏諷《環球時報》記者付國豪在香港機場被打事件，說：「某人被打了，我支持甚麼甚麼，你們打我吧……最後身份發出來了吧，真他媽丟人！」他還說，喜歡Beyond、張學友，家中有很多卡帶，小時候更是看《古惑仔》、周星馳長大的。提起香港，他的感覺就是感恩，如2008年汶川大地震，香港捐了10多個億人民幣（查實港府加民間超過200億港元），應該是全國捐的最多的地方。香港人民很有善心，就因為這個，有人說甚麼港獨、暴力恐怖分子，他都不相信。

徐曉冬還表示，在內地像他這種人特別多，「我們都是有正義感，起碼知道黑白好壞，我們能獨立思考，有很多朋友，但他們都因為工作，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都在憋着，你們別誤會我們，說大陸人是豬，大陸人不是豬，我們可能在裝作一頭豬，因為我們在豬圈，我們只能裝作一頭豬。但我們不是豬，我們是裝的。」

怎料直播一出，第二天便有來自「尊敬部門」的「尊敬人士」談話，並要求他寫下保證書。8月20日，徐曉冬在YouTube直播中，展示了他用紙打印的「與法輪功無關、反對分裂」等字幅，並真心承諾，聲明堅決擁護「一國兩制」基本法，維護祖國統一。不少網民留言對徐曉冬表示理解。

即便如此，他仍然強調：「港人鬧事，是犯罪嫌疑人，依法審判就可以，但是媒體不能定性人是暴徒。」

其實徐曉冬敢於如此堅定的站在港人這一邊，是因為香港所經歷污衊和抹黑，他早有親身體驗。作為一個個人被輿論機器大肆輾壓卻百口莫辯的困境；作為一個武者，空有一身武藝，一對硬拳頭卻敵不過「有關部門」的百般耍弄，這種憤懣他想必感同身受。徐曉冬在直播中放了一曲港片《監獄風雲》的插曲《友誼之光》，也許他和很多人一樣聯想到了高牆內所遭受的欺凌、啞忍和「寧鳴而死」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