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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锻炼肌肉一样锻炼心灵。

clubhouse巡游:“我讨厌爸妈这样对我,直到发现他们……”每人4分钟,讲一个你重新认识了父母的瞬间

是一个一开始就一不小心聊深了的房间。深重而五味杂陈,有人说我要讲一个轻松点的,讲完,所有人:骗子。很多故事钩连着家国和时代,也很多故事与自我认同有关。是一个袒露脆弱、很多情绪流动、也给人安慰的房间。

几位讲者分享了看到父母也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独立的与我们无关的人,一个人,而不仅是我们的爸爸、妈妈的时刻。一位女生讲好像电影场景般看到妈妈作为上班族,上班下班,在家庭之外有另外的身份和生活。一位女生是在妈妈说我生下你就是多了一个拖油瓶时,突然意识到在自己出生前妈妈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对生活的想象,成为妈妈之外的渴望和愿望。另一位女生因为进食障碍开始阅读成瘾相关的书籍,意识到成瘾背后是无意义感,食物是她当时抓住的东西,而她的父亲抓住的是赌博。于是开始理解这个几乎在她生命中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她的父亲,可能也有他自己的很深的痛苦。她感受到一种悲悯。众生皆苦。在这个意义上,一切皆可原谅。

我最近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突然明白发展心理学讲小孩有个没法区分自我与他人的阶段是怎么回事(不是语言描述出来这么明确泾渭分明的,也可能非常漫长,不是一下从不能区分变成能区分),也意识到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父母的剥夺。小学时,妈妈烫了个头发,我觉得不好看,心里生气。作为小孩的我在内心完全独占妈妈,没法明白我妈除了是我妈,也是一个人。你要对我讲,我大概认知上理解,但内心是没法理解的。两三岁的孩子常常不管不顾地要妈妈抱妈妈陪。解释妈妈累了饿了需要休息等一下再陪你是没用的。当妈的要么放弃休息硬撑着陪,要么忍受孩子哭。对这么小的孩子,世界就是围着ta转的,没法换位思考妈妈如何。(不过,虽然讲道理没用,孩子认知和内心没法理解,但能够耐心解释是能在情绪上提供稳定感的。)再到了青春期,倒是不要妈妈抱妈妈陪也不关心妈妈什么发型什么衣服了。那是另一种世界只有自己,对妈妈是漠视的,没兴趣去理解妈妈作为人的困难。这个无法理解我妈除了我妈还是一个人的状态,可能一直持续到二十岁三十岁甚至更久,好多年好多次一点一点缓慢松动。

有人在成长中获得了一些新的视角,帮助我们去理解父母。有几位女生讲到被妈妈讨厌,被妈妈使用非常恶毒非常荡妇羞辱的词骂。有一位女生讲到直到大学参与性平社团,才能够理解妈妈为什么会那样。不过虽然能够从文化的社会的角度理解,依然很难消化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伤害。有人意识到创伤的代际传递,自己的妈妈没有被外婆好好对待,外婆也没有被自己的妈妈好好爱过。

有人在成年后试着与父母沟通。有一位讲到,长大后问妈妈我小时候你为什么用藤条打我。妈妈说那你也会跑啊。她问妈妈,是不是因为你也很无力。妈妈承认可能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你,并向她道歉。

有人慢慢理解了妈妈的爱。有一位说小时候很困惑自己的妈妈和其他人的妈妈不一样,不会做饭,不会收拾房间,最喜欢的是买衣服。因为这样,以为妈妈不爱自己。她从小对痛的感觉不太敏感,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为了逃学,走出家门就用小刀在手臂上划了两道,然后再走回家。妈妈用毛巾包住她受伤的手臂,血浸红了半条毛巾,再托住她的手臂。她感觉到妈妈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她说自己完全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听到这里一直在感叹青少年真的大脑没有长好啊啊!理性思考能力没有发展完全!)也不感到疼痛。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事情,妈妈却那么紧张。那一刻她知道妈妈是爱自己的。不过知道了是爱的,却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爱的。直到长大之后,意识到在一个关于做妈妈有很多要求的环境里,在十几二十年前妈妈是先做自己先爱自己,再爱小孩的。觉得妈妈很酷。故事讲完,洁平问,后面这些你有告诉妈妈吗。讲者说有啊,我现在什么都可以跟她说,每天都在赞美妈妈。

很多人试着从自己这里斩断创伤传递。也被妈妈讨厌的女性,在自己当妈妈之后,从小孩两三岁的时候就跟孩子说,我是第一次做妈妈,所以我可能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两三岁的时候小孩听不懂,但是她一直试着跟孩子表达。

关于依恋理论的研究告诉我们,一个人幼年时与父母的依恋模式,能够很大程度预测成年后的依恋模式。不过研究者也发现,有一些童年时不安全依恋的个体,成年后也能变成安全型依恋,一种earned security,产生变化的关键在于自我觉知。很多分享都让我想到这个earned security。关于创伤的研究也发现,与一般认为的暴力的传递不同,很多童年严重身体暴力、性暴力受害者,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保护孩子不要遭受自己受过的创伤。

有人提到豆瓣小组“父母皆祸害”。有些故事单独提取一些细节,都是可以放进这个小组的。可贵的是,很多人都从讨厌和恨出发,渐渐一定程度理解了自己的父母。这不仅是子女对父母的理解,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理解,也让我们更深地了解自己。从自我出发,也通向更远处,有些故事钩连着更广的历史和社会变迁。

与父母的关系,家国故事,最终都落在自我认同上。有女生引用,可能女性一生都在理解与母亲的关系。(费兰特说,一个不爱自己母亲的女人是迷失的。)女性投入了很多情感在与母亲的与伴侣的关系中,而男性往往是隔离、逃避的姿态。这个房间里几位分享的男性也很深地看到、理解了自己的父母。有人渐渐从暴戾的亲子关系中,看到彼此的情绪需求,看到父亲暴怒时,内心是非常受伤的。

有人用了8分钟讲述这个变化的过程。小时候觉得自己家很奇怪,妈妈对自己有很多需求,从学校回到家总是叫他做这做那,背后是很多焦虑。爸爸和妈妈关系一直不好,总是冷着一张脸。有时候爸爸前一秒还在骂妈妈,下一秒跟他讲话试图表达一些温情,看起来好像变脸一样,让人感到怪异。直到有一天,爸爸给他看了一张很多年前拟好的离婚协议,就放在他的房间熟悉到他视而不见的离婚协议。爸爸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跟这个“癫婆”离婚了。他突然开始能够理解自己的家为什么这么奇怪。爸爸在被迫的情况下跟妈妈结婚。妈妈没有从婚姻中满足任何情感需求。他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会焦虑,明白了为什么爸爸想要表达温情却让他感到奇怪。他开始更多帮妈妈做家务。前两年爸妈开始分居,也开始考虑离婚。他内心知道这是好的,又有一部分害怕这样过年回到家,再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吃饭、过年。

几个故事都像这样,家暴、赌博、父母为了孩子不离婚、女性承担全部家庭责任……有太多元素,如果被简化被贴标签,讲出来一定会被骂。可是故事里的人是有着这么多幽微复杂并非黑白分明的感受,更重要的是,他们渐渐超越了最初的故事,有新的理解,试图创造新的关系模式。

经历两场这样的情感流动。这样袒露脆弱的分享,一百多到三四百人的房间可能是比较合适的。主持人的作用也很重要。最初两三个故事讲完,有人继续以自己的经历回应。洁平说,也许这个话题更适合小房间,可以有更多更深的交流。不过今天已经开始了就这么继续吧。时间有限,按顺序讲下去,也许后面的讲述者会echo到现在听到的故事。每个故事讲完,洁平会做简短的回应,再到下一位讲者。

静静聆听的我,在他人的故事中和自己的经验中,识别到了这些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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