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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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網名叫一朵。CU新傳畢業生,到東京兩年啦,寫寫生活隨筆,偶爾發表一點社會觀點,更新爺爺和大伯公的家族小說。

在微信朋友圈裡日漸失落的表達慾

有表達慾是一件好事,可以趨於將真實的自己剖出來,能了解自己,也能更好地和他人真誠溝通。我想了一下,為什麼我會開始少表達。

在高中和大學一二年級,我是一個絮絮叨叨的人,朋友圈是廢話、深夜抒情、奇怪的照片,也不會在意有沒有人點贊。一度不理解在媒體課上,討論時大家說的,有了社交媒體之後因為在意點贊變得很焦慮,平添負面情緒。

回想起來,樹洞(一個學校的公眾號,大家可以匿名發佈消息,除了指名道姓的內容,管理員一般會無篩選地發上平台)成為了轉折點。在我大一的時候,學校的樹洞是用來買賣東西、表白、分享有趣的故事用的,偶爾也有吐槽,不多也不惡毒。和身邊的同級生交流,發現大家幾乎都在一個時期感到樹洞突然「變了」。是匿名網絡論壇發展到後來,都會往怪物的方向野蠻生長嗎?

樹洞的內容開始變得「有戾氣」,語言具有攻擊性,被吐槽的人大家也都能知道在說誰。也許只是因為發的朋友圈不合人意,就會被掛到樹洞上「審判」,像是帶著惡意的黑色汁水被現實的壓抑擠到了虛擬空間。

我是個窺屏者。漸漸地開始有種感覺,平常在現實空間裡和藹相處的大家也許背地裡是不滿。一些看著奇怪的觀點,在樹洞的評論區裡有時會發現有很多同好。某次,較親的朋友開始討論樹洞上的人物,他們說他們很不喜歡那個人的朋友圈,天天絮叨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喜歡的東西都很沒有品味。

「品味」有時候是一個奇妙的傷人的,具有排斥意味的詞語,頓時文化資本的高低就在話語中被分出來了。

更讓我難受的是,我附和著他們的說法。本心上,我是覺得我自己就是那麼沒有品味的人,我還挺喜歡那個朋友的朋友圈的。那時的我彷彿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半透明的自己飄在半空中,驚訝地看著一個虛偽的自己在笑,半透明的自己敲打著透明的空氣牆,「喂,你別說了,你快停下」。

後來那個同學的朋友圈漸漸變少了,再也不發絮絮叨叨的內容了。這種自我表達會被人在背後議論的感覺讓我漸漸停止了表達。

看吧,老人說得對,背後說人壞話就是不好的。迅速地表達能力就消退了,啞巴一樣。

網絡上使用的語言和日常說的語言,雖都是中文,已演化兩種體系。因為打字更多,日常說話的語言本就在變少。網絡上的語言訓練也開始消退,我失語了。

在上個關於反送中的夏天,朋友圈成為了輿論場,大家通過誰轉發某篇文章,給什麼樣的言論點贊悄悄劃分了陣營。此時,也許是社會運動帶來的類似責任感在作用,我想要說話,我相信我說的話是對的,於是我恢復了表達,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

但是很快,我發現此時讓我停止表達的因素不是關於「品味」的自卑感,而是恐懼。有些人喜歡抓內奸,公共討論消亡。不是溝通,從而完善自己的觀點,更多人想的是怎麼輸出觀點,怎麼獲得更多人的認同。

對於我個人來說,大概都是一樣的,是一種要不要融入某個假想集體的焦慮。有一部小說叫《無聲告白》,具體情節我早就忘記,裡面有一句話我記得,「我們終其一生就是為了擺脫他們對我們的期待」。重拾表達慾,對我來說,是做自己。

在現在的中文環境下,面對民族主義議題,甚至民主自由一些普世價值,悲切地發現網絡空間裡只能互罵傻逼了。希望能為一個讓大家自由表達,不畏表達的空間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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