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泱
沅泱

在澳門。語言專業學生。新年願望是「好好使用自己」。

關於一場在家中的戰鬥,滅鼠記

依舊是關於恐懼的故事,我只好去相信人作為食物鏈頂端不會被輕易打倒。

家中進老鼠了。週二深夜室友去洗杯子時發現紗窗上多了一個洞,不清醒之下直接拿垃圾桶擋住眼不見心不煩,而次日早晨我再次打開廚房門時發現一個洞變兩個。大驚失色。遂把所有窗戶都關上。而週三晚室友洗完碗之後忘記關窗,就在短短兩個小時裡又來一位不速之客——起碼另一扇破洞的紗窗證明了他的蹤跡。

或許我應該先說明一下我的生活環境。澳門,唐樓,有花籠,無人打掃大廈衛生。在這裡住了三年,防禦措施也隨著居住時長而加固:起初只在房間裡貼了紗窗,但是為了防止忘記關門帶來的四處亂飛的蚊子就把整個家裡所有的窗戶貼上紗窗(連大門也不例外)。以前也不愛關門,西向的房子通風不好,門窗大開家裡涼快些。越住越謹慎了,廚房洗手間的門一定要隨手關上,大門也不能隨意敞開(雖然對門鄰居白天都開著門看電視),當這些小心翼翼成了一種習慣後似乎就沒那麼危險了,我已經找到了對應的方法,不是嗎?

說回到老鼠。當我們看見那個洞之後立刻關門關窗,儘管是老房子,但並沒有太多複雜的管道和出口,整個廚房不過也就洗衣機出水口、油煙機風管、水池下排水口。或許一隻老鼠並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威脅,我還是深深地恐懼了!我緩緩退出廚房,這便成了它的領地,雖然好像凶狠點說不定就能找到它並一頓亂揍,但我不敢,走了走了。

小時候不是沒有跟老鼠打過交道。最早是在幼稚園,午睡的時候老鼠從我臉上爬過(聽起來非常恐怖!的確,可是那個年紀對另外一樣活蹦亂跳的生物尚無概念);而再大一點家裡進老鼠似乎是因為我四處亂塞的作業紙,但我是在父母的房間寫作業,半夜被吵起來的——也不是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正面交鋒是在媽媽指導下往灶台上灑麵粉後看到一對腳印。沒有一串的腳印,夜裏也沒有啃咬的聲音,不免讓人懷疑這房子裡是否真的有老鼠。

恐懼令我再次聯繫滅鼠師傅。眾所周知澳門人工貴,而因滅鼠藥的特殊性(毒藥不會在超市販售)令得滅鼠這件沒什麼技術含量的事情變成了買個師傅來壯膽,而這壯一次膽的價格是:一千二百元葡幣。趕得上我半個月伙食費,但若是不除掉老鼠恐怕我再也無法奪回我的領地!師傅在正午上門,檢查一番告訴我老鼠白天會躲起來啦不會出來啦,在傍晚時拿上一點滅鼠藥(也就是掺了毒的蘋果)放置在廚房各處。

像我這樣迷信的人絕不可能相信毒藥可以毒死老鼠。於是我去閒魚(國內二手交易平台,但是可以在上面買到各種服務)找人算了一掛。每一個朋友都嘲笑一遍我的迷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沒勇氣打開門檢查一圈,我只能指望老天幫我瞅瞅它躲在哪裡。

不瞞大家說,其實是準的。東邊是灶台,下面的櫥櫃為了支撐結構有打幾根木頭。大師的指示是過兩天會死,於是等到週末我再請師傅上門——打開門沒有任何異味,更別提活動痕跡。他再次翻找一遍,哦,灶台下的藥被吃了一點點。但是沒看到老鼠。按理來說翻箱倒櫃這種有點動靜它總該逃出來吧?沒有,彷彿翻的是我的窘迫和恐慌。

室友去學校改論文了,家裡只剩我一個人。我的恐懼已經漲滿整座房子,在師傅離開後我甚至不敢再開門多看一眼,生怕我與不速之客大眼瞪小眼。而放暑假後已經沒有熟人留在這裡了,情急之下想到住在同區的下一任室友——你好,有空嗎,上門來為我壯膽。她感到有些疑惑,但吃過午飯帶著朋友還是來了。在測試到底有沒有老鼠時我們嘗試用可可粉灑在白磁磚地上以便更清晰地看到它的足跡,沒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買了刷子和清潔劑刷了半天才清理乾淨結塊的可可粉。

至此戰鬥告一段落,似乎還沒有看出哪一方勝利,但我們已經幾乎一週沒洗衣服了。在粗略打掃完廚房後,我們洗掉的衣服佔領了整個天台,恨不得把整個家倒過來沖一沖。但因為不能開窗,形勢尚不明晰——我還是不敢做飯,室友不用明火,因此她把電鍋和碗筷拿出去問題就解決了。

我繼續吃樓下茶餐廳直到下一個救兵到來。每次開門我們都小心翼翼,後來網購的粘鼠板到貨了——我們在廚房的各個角落佈下天羅地網,結果在次日打開廚房門時依然一無所獲。我開始焦慮,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已知廚房沒有任何出口,在廚房完全密閉後看到過老鼠的腳印和排泄物(非常之少),沒有任何啃咬的痕跡和聲音。它是不是走了?還是我們一直都沒抓到它?

踩在購物節的末尾我速速又下單了港澳用戶專用紗窗,別人買來防貓,我買來防鼠。更好笑的是我曾經在推薦欄看到過這款紗窗,可在那時我只覺得「哈哈幸好我不養貓」,結果發現家裡有老鼠之後見到有貓的都想問能不能借來幫個忙。

抱著一連串的困惑和憂慮等來了第三位救兵,朋友要回澳門協助影展,但她非常仗義地在正式搬進來前專程過來幫我打老鼠(何德何能有這樣的朋友!)。我們再次把所有櫥櫃裡的東西翻找一遍,把洗衣機挪開,把煤氣罐抬出來。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說再說吧。於是我又去了茶餐廳。而這樣的等待和消耗無疑降低了生活的熱情(不能做飯還有什麼熱情呢!),更是一種過度想像和緊張對作為人的行動力的凌辱。本來是出現解決掉就好的問題,但因為太害怕吃了整整一週外食。算命師傅還問我的屬相,我告訴他之後他回復我,「那沒怕的道理」。直到昨天,距離發現老鼠已經過去九天之後,我終於嘗試做飯——結果煤氣灶壞了。生活就是這麼荒謬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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