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泱
沅泱

在澳門。語言專業學生。新年願望是「好好使用自己」。

關於遊水,童年記憶和教育

一個今天的故事,不會但是也不再害怕了。

回家檢查出腰椎間盤突出後,尋遍互聯網想找一個解決方法,然而多數網頁給出的答案都是理療、針灸⋯⋯以及游泳。儘管過去三年都住在一個走路十分鐘可以到兩個市政泳池、父母家樓下就是小區泳池到環境中,我幾乎七年沒有下過恆溫泳池,與水的交集僅僅停留在旅行時的澡堂和家庭聚會的私人溫泉中。除了擔心公共泳池的水很髒(然而現在每天都會消毒三次,這不是問題),也覺得這項活動太過累人(瘦身,我不需要瘦身),總有一萬個理由不想去,那就不去好了。

養了狗之後我曾嘗試帶狗去海邊,企圖讓他練練水性——他萬分抗拒,差點在海灘邊掙脫繩子,生怕淹死在無盡的鹹水。別的小狗都會去寵物泳池玩一玩,在我的想象中他似乎少了一個消遣的方式,然而對於狗來說是免於災禍罷了。狗小時候是沒有接觸過水的,但我的小時候卻不得不跟水扯上了關係:就讀於本市第一個擁有標準泳池的九年學校,本來按計劃是四年級游泳五年級乒乓六年級跆拳道,不知怎麼到了我們那一年變成三年游泳課。在上游泳課之前,大約是二年級還是三年級,離水最近的一次體驗是在花園泳池裡差點溺水。

沒有理由不怕,也沒有理由不上課。有一男一女兩個老師,男老師較為溫和(似乎更好說話些),而女老師凶神惡煞,甚至凶神惡煞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恐懼。所有人要練習打腿,但要求把頭埋進水裡閉氣。她上課時手裡會拿著一根不鏽鋼長棍(有可能是救人用的,或是打撈東西),看見誰的頭沒低下去就把誰的頭直接按在水裡。這算得上是我與威權第一次的交集——不同於語文課上被要求寫不想寫的作文,她能用工具將人置於驚惶之中,再被迫作出求生的反應。而我無法逃脫。但好像就這樣也學會了,家長便會認為,「學校教得還不錯嘛,你以前都不敢游水的。」

有朋友會假稱例假不下水(一個月來兩回也不稀奇),或者肚子痛。若是一個班的逃兵太多,就會被長棍趕去換衣服,「哪有什麼痛不痛的」。坐在岸上的課都被稱為見習,但我們從不在乎水裡的人在做什麼,如果帶了MP4就看小說,沒帶就一起聊天消耗兩節課。從水裡起來的同學看起來都精神抖擻,我倒是寧可不要這種抖擻和冷顫。多少感到有些遺憾,沒能學乒乓球也不會跆拳道,不出意外就算當時學過現在也忘得一乾二淨。正如游泳,後來考試的時候我已能從深水區順利遊回淺水區,但這不代表我有勇氣在小區泳池中遊個來回。

但會游泳之後能玩的機會確實是更多了。同小區的泳池在馬路的另外一邊,而那邊也住了好多好多好多同學。有時候大家似乎還會約著一起游泳,或者是碰上了一起在水裡玩。當然我也沒忘記在泳池裡被磁磚割破腳的痛,遊到一半水裡突現螞蝗嚇得人集體上岸。這些事情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被記起,直到語言考試時要求講一個童年街區的故事,這些跟水有關的人和故事全部跳到腦海裡,考試——比我游水還是順利不少。

然後腰痛了,然後我想起家旁邊的泳池,十五塊一次。防疫要求規定每天開三節,早中晚,我去的時候快趕上第二節結束。露天的泳池是淺水區,有父母帶著幼童來熟悉水性,也有會游泳的小男孩橫著走。以為我還能記住一點點(不是都說學過游泳就不會忘?),結果頭埋下水一瞬間就被狠狠嗆到。因為太久沒有運動,仰泳時大腿痠軟無力,人總是幾乎沈下去。於是我就躺在泳池邊緣看小孩玩水,救生員可能也感到疑惑為什麼有人來泳池都不游水咧。

只要穿過泳池的水簾就算成功了吧。我以為我不會遊了,事實上的確不會了,但這不影響我買票進入這個場域,加入其他會游泳的人,哪怕只是四十分鐘。泡在水裡的時候我就在想那本暢銷書,《如何無所事事》,從坐立不安的腰背疼痛中沈進水裡靠浮力緩解些許也好啊。但不會遊泳——還是無法靠遊水解決病症,儘管要去醫院,走進泳池還是成了事隔多年之後的另一個選擇。或許某天我會覺得這件事變得很有必要,於是開始嘗試、練習、或是找一個教練慢慢學起,等到我需要的那一天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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