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anyuan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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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人

护工日志jan.2023 nz

(编辑过)

0101


下午五点半到八点半,短班,上完就是两天假。

在area11&12。

有个第一次见面的搭档,在新西兰出生长大的斐济女孩,20岁,叫liz,她的耳后纹着四个中文:荣智喜爱。

她干净明亮,没有东亚人的弯弯绕绕,让人很舒服。

我们一起做了nada, afa, luce和harry的bed bath。

一边聊着天。

她在这边工作五个多月,在dementia区待了四个月。

她告诉我nada是塞尔维亚人,她的女儿长得几乎和她一模一样,nada不会说英文,醒着的时候都在用塞尔维亚语对着空气说话,我一开始以为她在说俄语,她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关于二战的,绘声绘色,许多充满现场感的语气词(倒吸一口凉气ho!重重叹气wuhu...)。她不舒服时还会拿拳头在身前比划,但并不用力,给她换裤子时liz问我有小孩吗?nada突然停下叙说仿佛听懂了这句英文,我们哈哈一笑,liz对她说不好意思不是在问你。

我在bed bath前给peter喂了晚饭,期间先是听到teamleader在隔壁房间问要不要吃三明治,接着听到一声怒吼:no!

我第一次听见这样愤怒的回应,来自harry,所以他今天心情也不好。所以他会说话。

我和liz给他bed bath时便有点担心他会打我。

liz让我不用担心。

我们一边聊天,harry看我的眼神分明表示他都听的懂。

Liz做事干净利落,和她搭档做事速度很快,换好afa就去给259的luce bed bath。

这也是我第一次给luce bed bath,之前给她送过几次咖啡,liz给她介绍我时她竟然说记得我。

luce基本生活都能自理,脑子也清楚,这一点很像mo,她躺在床上配合着我们,一边和我们聊天,开开玩笑。出门时还和我们道别。

我后来查她的资料看见她之前有酗酒的问题。家人特意备注如果只是没有大碍的摔倒和轻微的擦伤淤青都不用通知他们。

这一次更熟练了些,发放supper,喂食,收盘子杯子餐巾擦桌子洗杯碟,收垃圾,写工作记录。

这一次弄完甚至有快十分钟的余裕,于是查查员工信箱,看见127的peter和他的老婆都转去了别的养老院(由resident提出)。

又看了看240peter的信息,在activity上有一句备注:peter enjoys going on outings, providing they are short.

在我工作的时间里,从没见过peter离开过他的房间。

又比如每个老人房间都贴着最近几周的活动安排,什么室内锻炼,唱歌,填字游戏,安排的满满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发生。


0104


早班,八点到十二点半,在area11&12干了不到十分钟就被调去area5&6。

230的老太太去世了,保洁正在清理她的房间,我后来查员工信箱,她应该是一月二号走的。

搭档是rosein和kim,就是被emma投诉的其中两位。她们当然没有"收敛"。

上午的短班没那么紧凑,帮忙喂点早饭,给两位老人bed bath,一位老人shower,分派午餐再喂两三个人。

做完documentation还有点喘息的时间,甚至提早几分钟到了staff room午饭。

我先给ian bed bath, 他在159,刚把毛巾放水槽里teamleader就敲门进来问我做完了没有,她要我去帮忙。

我去隔壁帮忙扶着一位老太太上厕所再回到ian房间,刚和ian挑好要换的衣服,teamleader又推门进来问我做完了没有,我说还没开始呢。

她关上门之前提醒我快一些。之后只要见到我她都会提醒这么一句。

ian基本生活都能自理,人也随和,给他清洁非常顺畅。

他还和我开玩笑说她们老爱催人。

接着是给132的joan bed bath,上次就是没有让她在洗之前上厕所导致她马上拉在了新pad上。

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淤青,清洁期间teamleader和kim进来也看见了,她们笑嘻嘻地说这应该是旧伤了,joan之前有摔倒。又说是夜班时候摔倒的,总之和她们没关系。

她们还嘻嘻哈哈地说你怎么不报告给护士呀?

我问我应该报告吗?

teamleader又说没事她会报告。又像是告诉我一个秘密似的问你检查她的乳房下面了吗?说着就把joan下垂的乳房掂起来给我看下面的红肿。

我不知所措。可能她们就是想看我懵住,一边像模像样地叮嘱我以后要检查这些地方。

给wendy shower也比上次简单,她虽然依旧说很冷不愿意洗,但哄了几句还是跟着我去了浴室,洗完还给她吹了头发,我正在梳着,kim在旁边说够了够了不用干这么仔细。

这不是dementia区,老人们神智都清醒些,遇见两位生活可以自理的白人男性,一位坐在马桶上起不来但要求女护工来给他擦屁股,另一位满嘴脏话,先是拍拍打打厨房的开水器不知道要干嘛,我还以为他是水管工,在餐室派饭的时候他又大声抱怨我动作慢把他饿着了,很刻薄。(后来别的同事提醒我要第一个给他派饭

我因为派错了饭迟几分钟下班。

回家午休,看完《半生缘》,因为下雨没法出门散步。



0105


我以为dementia区已经是最糟糕的了,不曾想residents永远不会是最难搞的,最可怕的是同事。

今天被安排在area9&10,那个teamleader是个如假包换的bitch。

之前在走道碰见会给她打个招呼,她没理过。

今早第一次照面,也觉得这人眼里带着鄙夷,不知道她过去有什么创伤。

她给我安排先喂五个人,我第一次看见写得满满当当的feeding 任务单,我以往不管在哪个area上早班都是喂一两个人就开始bed bath,根本用不着任务单。

不只是喂饭,还得备饭,吃什么喝什么,要不要糖,她的管理混乱到老人们房间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餐巾,我于是来回跑找东西。

这又是我第一次来这个area。什么都不熟。

其他护工在她的管理下也冷漠生硬。我仿佛掉进冰窟窿。

碰巧我喂的第一个老人不愿意吃早饭,进程缓慢而艰难,任务单压在身上,早起睡眠不足的疲倦便变成烦躁。

我提醒自己不能对老人粗鲁。实在不吃就先去喂下一个。好好坏坏总算都过了一遍,teamleader又让我接过另一个人的活儿好让后者准点休息。

我只能做,真正使工作难以进行的是她传达的指令不清不楚,总是一副倦怠厌烦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正眼没看过我一次。

我给另一个同事收了早餐的杯子盘子放在餐室。

刚开始给第一个老人bed bath没一会儿,厨房的人气势汹汹过来和我说要把杯盘都放进推车才行。

teamleader还特意领厨房的人来找我算账,再幸灾乐祸地笑笑走开。我在218,走廊尽头,有这时间走一趟她已经可以把杯盘放进推车了,这明明也是她额外增加给我的工作内容。

这才上班一两个小时,就已经处处刁难。

我烦躁愤怒,嘴里骂着贱人。没由来地找我麻烦。

我回去接着给christopher bed bath,她跑来叫我先去给vera弄,因为后者的女儿十点要来,我跟过去,用hoist把vera移到马桶让她先上厕所,她又叫我回去把christopher做完了再回来。

我回去接着做,正在给christopher穿袜子,(内心是不安的,多少已经预见到),她再次跑来,推开门就责问我怎么让vera在厕所等这么久。(真的,你有这闲工夫来骂人vera都已经搞定了)

我说我这边还没做完。

她一点不耐烦,说我都讲了你先别管他。

我说你讲的是我做完christopher的再回去。

她说我讲的是你先别管他。

我说你讲的是先做完christopher再回去。

她说我原来以为你说的是christopher在厕所,我不知道他没穿衣服......她女儿就要来了。

我说你说我怎么麽办吧。

她留下一句随你便关门走了。

那咱们就看着办吧,到时候被投诉看是你teamleader还是我负责。继续给christopher穿袜子,和他吐槽这人怎么这么mean。

她的管理有多混乱呢,我需要给bed bath的老人铺床,按照规定脏了的就要换掉,我几乎是铺一个换一个,好几天的污渍,之前的人根本没管这一茬。

这更增大我的工作量。

我从christopher房间出来,回去vera房间,叫teamleader一起帮忙,因为vera需要2 assistants,她说你先给她擦身子。

我只好一个人进去,擦了上半身就要用hoist把vera提起来才能擦下半身了,她根本就是故意拒绝。

(又比如她给我指派bed bath名单时,我问她每个老人的pull up 或者pad的size是什么,她回答你自己去看房间的记录表。

之前的同事都是直接告诉我,她的回答意味着我要先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再回推车拿pull up或者pad,再回房间才能开始bed bath。我后来去找,上面并没有写,最后还是回去问她。)

我出门找evelyn,另一个护工,两个人把vera剩下的bed bath做完了。

搞笑的是这边护士站的门输完密码往逆时针拧才能开,228colin房间的门也是,我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心想真是见了鬼。

以往在别的area早班都有空余,而在这里,我无薪加班了十五分钟才把bed bath做完,这意味着午餐时间只剩一半了,她还假惺惺来告诉我到休息时间了,实际上是来确认我没有忙完,再心满意足走人。

我去到staff room时orientation带我的ely问我怎么这么晚。

我说太多活儿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也不想多讲话,匆匆进食,平复自己的情绪。

等电梯时遇见ely,她问我午饭吃完没有,我说没。她便提醒我一定要准时下班休息,活儿没干完也别管。

我喉咙里卡着千言万语,也只能说好,谢谢。电梯到时她又说待会儿十二点半一定要准时下班。

我当然没有准时下班,我回到area9&10时teamleader不知道在哪,她老是制造模糊不清,所以我现在要喂谁也不知道。

我于是先去把bed bath和早餐的记录补上,刚弄完她就突然出现,又是责问的句式:你怎么不去喂饭?

我问我该喂谁?

她才开始给我报房间号。

四个人。其中225noeline我经过时看见evelyn在喂,便以为她帮我做了。

等到我无薪加班十分钟弄完去和她打招呼走人时她先抢话:225还没喂,她的饭还在那。

她已经忍不住在笑,春风满面的。

我去到225房间,看见喂了一半的饭。

和自己说不急,这是一种心性的操练。

喂完往餐室走,她看见了又让evelyn把我叫住,把喂饭的记录做了再走。

我说好,我会做。

下班和evelyn一一核对,她的确喂了一半被teamleader叫走了;area9&10总共也就四五个人需要喂饭,其他人都可以自己吃,她全部安排给我;teamleader中午消失那段时间是去摸鱼了,而且她工作时间还去阳台打了很久电话;她对人都这麽mean,指令不清不楚,新人提问也爱搭不理,宁可一起晚下班也绝不帮忙;给新人安排所有重活儿,自己挑简单的来做。

所以今天碰见之前搭班的同事她们问我你还好吗不是一句客套?

她再找我麻烦我就收集证据投诉。

全程虽然情绪不好,但终归是平稳的,一边想着幸亏和中国的比起来差得远了,要不有的我受。



0106


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四十五的长班,在area11&12,七个小时跟在打仗一样,一口喘息都没有。

下了班回到家,洗澡,吃水果,大喝水,十二点还没缓过来,不想写日记或是看书,疲倦的,但此时带着工伤睡觉怕是要做噩梦,于是想起来网易的哈利波特手游,google play竟然还没上架,顺势翻找了些google play的游戏栏,下载几个,都是以前玩过或和记忆有关的的,魂斗罗,游戏王,马里奥,玩到一点半决定睡下,把它们全部卸载。

上班前我只是祈祷不要让我碰见昨天那个婊子,今天上班和liz说起来这事,她问是个矮个子吗,我说高个子,但不知道叫什么,dinner break问evelyn,得知叫raj什么。

今天的teamleader叫ramam,中年印度女人。

今天也是我orientation后第一次做下午的长斑,天哪怎么还有第一次。

工作量大,加上因为我不熟悉犯了很多错,我和teamleader都有些焦头烂额。

raman人不错,但她在工作中也吃力,加上我这个newbie,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匆匆忙忙,诧异我怎么这么慢,于是我也很紧张。

地狱模式从238的新resident richard大拉稀开始,他91岁,声音健朗甚至有点基,和所有人少的发达国家公民一样对人不觉得厌倦而是亲切。

他拉了一裤子,躺着的时候拉的,屎水甚至渗出pad到裤子,床单。房间里一股恶臭。

我现在意识到因为我都靠teamleader指挥工作,所以后者的状态很影响我,raman一脸omg,因为richard太大只竟然也不知所措。

我自然也手忙脚乱,raman不知道怎么指挥,我在旁边只能没事找事来做,有时甚至帮倒忙。

加上一个护士,总共三个人,用stand hoist把richard提起来,脱衣服,各种擦屎,再转移到轮椅,推去洗澡,同时收拾房间,把他推回来,穿衣服,转移回床上,richard的左肩有伤病,一直哇哇叫,我们把他用hoist提起来时他甚至还在拉,屎尿都有。轮椅也出了点问题,垃圾筒塞满擦完屎的纸巾,房间地上全是用过的毛巾,我最后提着两桶沾着屎的衣物床单去到sluice room,冲洗掉上面的屎,洗完发现手套里面都是水。

我脏了,最后一点心理安慰也没了,这一次顶我之前全部的与屎斗争量,整个人懵懵的,可能是被熏的。

可怕的是这才是个开始,236的harry也拉了一身,234的william也是,原来长班这么辛苦。

包括dinner break在内的四十分钟休息只是起到暂停键的作用,到九点四十我们才弄完bed bath,去地下室放脏衣物时,evelyn告诉我她在的area9&10八点半就弄完了。

我回来ramam才想起来问我把richard的衣服放专门的脏衣桶了吗?我啊我不知道啊。于是折返地下室翻出他的衣服。

我回来做着记录raman又想起来你给richard的衣服做了记号吗因为他刚来衣服上还没他的名字。

我啊我不知道啊。我又下去一趟地下室。

我来上班的时候好像要从楼下带上换洗用的pads和pull up,但我不知道,raman发现后就自己去拿了。她拿上来两袋,我以为都可以用,用了一半她才发现:另一袋是给晚班的人用的!

我赶忙道歉。两个人在那补救。

长班的docunmentation 也不一样,我不知道这里面和teamleader的分工,于是我们重复记录,另一部分我该做的又没做,还是liz帮我把重复的删掉了。

第一次做restraint和reposition的记录,orientation时有看过视频,需要如何如何保护resident的权益和身体精神状况,实际情况是caregiver什么都没做,只是填个表假装做了check, reposition和bed rails remove or apply.

忙的时候bed bath 也不擦身子,直接换个衣服了事。

我今天第一次给peter bed bath,和raman一起,peter瘦地只剩皮包骨,raman把他毫不在意地翻来翻去,peter痛的咬紧牙关,脸憋得通红,我只能在旁边道歉,安抚;给william擦身子时也是,ramam都是直接推拖拉拽,不打招呼,不征求同意,我一边道歉又担心她会不会觉得我白莲花。

把记录做完时接近十点半,我这才放空十分钟等下班。


0107


功能性消化不良,拉稀,弄得我心情不怎么好。正好在上班前有了屎意,路上便有点急,开始上班了也没平复下来。

在area11&12,经历过昨天的长班后,我觉得短班是养老。

先给peter喂晚饭,经历昨晚对他的粗暴bed bath后,我和他的亲密似乎也不见了,我觉得愧疚,并且前后不一。妈的真是夹心人。

我明显有点急,因为赶路过来的原因,喂他喝东西时老是忍不住加速,这让我觉得更糟糕,偏巧肚子还觉得异样。

我并且口腔溃疡,这大概与消化不良吸收不够维生素有关。

我怀疑功能性消化不良也有工作压力的因素在,加上吃了过期食品,不规律进食,下雨无法散步等等。

接着给harry喂饭,他全部吃光,下午他一直从床上滚到地下,因为是lo lo bed,并不会受伤,只是让我们很头疼,我和搭档一起把他抬回床上,让我诧异的是搭档,她先是说她要写工作记录,让harry在地板上躺着先,终于找到机会,她没有经验还是其次(我们前后两天入的职),搬一会儿觉得搬不动,不是先提醒我,然后两个人慢慢把harry放下,而是直接两手一松,虽然地板上有垫子,虽然harry离垫子很近没有受伤,但她毫无同理心的态度让我很抓狂,她同时破坏了我好不容易和harry建立起的一点点信任。她在印度还是有好几年经验的护士。

没多久harry又滚下了床,我那时时间不够已经可以预见要加班,另外两位搭档也在忙,一个人没法抬,我只能和harry说我很抱歉,然后留他在垫子上,这让我觉得挫败。他就有点像127的peter,消耗干净非常有限的耐心。

现在想来我至少可以给他头下垫个枕头的,我永远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我后来想"像照顾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照顾residents"是一种非常naive的评判和想象。

回想一下照顾奶奶的那段日子,光是照顾她一个人就已经让全家人身心俱疲,那么把这种重担乘以十倍呢?没人受得了的。

归根到底这还是系统性的问题。

真的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mo 的shower非常省心,坐下脱好衣服后她自己拿喷头拧开开关冲,我在旁边等着,给她擦身子穿衣服。

脑子过于清楚的生活在这里又让人觉得悲哀,这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pat几天不见身子瘦了一圈,她的床也变成了lo lo bed,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昨天进她房间送茶时她竟然把我误认成john,她的老公,那时候她女儿正在床边放天国阿门什么的音乐,这更让人觉得像弥留之际,她从床上猛地坐起来用力抓住我的手,说john我要回家。

我说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家。同时握住她的手。

我被吓得愣愣的,因为我看见的分明是死亡。

她还是如往常那样,每一句话都满含悲伤,她已经神智不清,抓着我的手说我爱你john。我说我也爱你pat。

那时候我希望自己知道john是怎么叫她名字的。

我后来查员工信箱,john要出远门,一月二十几号才回来,他已经联系好了funeral service,并且说不要再对她进行任何积极治疗(aggresive treatment)。我再去查她每天的progress note,她的确至少是从我在area11&12上班开始就没吃过饭,她的家人也嘱咐了不需要喂她。

但今天她状况似乎又好些,这大概还得让她的家人提心吊胆几天。

最后一个bed bath的是259的luce。

昨天是liz和我给她bed bath,liz告诉我luce很挑的,raman她就不喜欢。我也才知道房间挂着的那张黑白照片是她二十几岁时的样子,像个模特。

今天我大概就是liz,但搭档不是昨天的我,而是raman,我先和luce挑好衣服,luce开玩笑说我才不要洗脸!

搭档很爹地说你需要洗。我告诉她luce是在开玩笑。

后来luce不让搭档碰她,甩开她的手,甚至去打她。我也才知道liz说luce对raman很不喜欢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luce倒不是racist,她的道理很简单,互相尊重。第一次和liz给她bed bath前我给她送过几次咖啡,收过几次杯盘,每次见面打声招呼,走的时候说声再见,她要是没喝完咖啡就留着让她慢慢喝,都是些基本的礼貌,但在这里已经十分稀缺。

luce拉了些屎在pad上,我们便清理,主要是搭档在擦,擦完luce还很生气地对搭档说他(就是我)比你好多了!

加班十分钟左右。



0108


今天的短班在area1&2,下午五点半到八点半。

我只要做三个人的bed bath,其中一个还是str(self toileting resident),一位是2 assistants。从打仗似的dementia区过来,这里就跟过年一样。

这儿的nurse station就在staff room旁边,离下班打卡最近的地方。

因为第一位接触的老人虽然神智清醒,但脾气不好,我又有了新的紧张。

还害怕他们的口音我听不懂;又担心又是问要不要supper又是收盘子杯子擦桌子又是收垃圾老是打搅他们会不会让他们觉得很烦;

我猜这里是根据神智清醒和身体健康的程度安排不同分区,area1&2的最清醒也最健康,到area11&12就是dementia区了。但dementia区还被叫做dementia and chinese area,他们把不会说英文因而无法被他们所理解的华人也放到那里去,多么racist。

我先是给101的hedy bed bath,她的房门上贴着个提示说她的听力和视力都不怎么好,后来搭档也告诉我要用喊的和她说话。

她房间还配浴室,这边很多房间都配浴室,还是有钱点的人住的地方。

她小小只,人很不错,尽管站一会儿就喘气还是尽力配合着我,而且可能因为她看不清,有时候伸手去找我的脸摸摸表示感谢,这过于亲密了,甚至让我觉得有些色情,有时候她的手不小心碰到我的裤裆。

我拉下她的pull up检查湿了没时,发现她的生殖器部位是一块中空,什么都没有,缺了一大块,大概是某次手术的结果。

收拾盘子时我在走廊看见她坐在窗前,房间没有开灯,窗外的天光照亮她蓬松的白发,剩下的身体都只有剪影,竟有一种白发魔女的感觉。

她吃得好也喝的好,早早在床上睡着了。

我后来看她的信息,她今年一百岁!

103maurice的bed bath我是和今年才18岁的搭档一起做的,她是斐济人,在读level3,也是为了拿身份,她竟然不知道可以直接读level 4。

她是个快乐的小女孩,maurice不知道为什么抓着她的手,她就说你是要和我握手吗?说着就握了握他的手,maurice竟然也吐吐舌头。

我们第一次搭档,就一边闲聊一边干活。她说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最后是给116的robert bed bath,他生活基本都能自理,我去餐室找他时他正在打电话,在餐室外边等他打完电话了问他想不想擦个身子。

他说好呀,站起来之前还和我握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跟着他走回到房间,他看见走廊上电子屏幕上的房间号还提醒我去检查101房间的lady有什么需要,快到时又和隔壁的kerry打了个招呼。

他自己找了要穿的衣服裤子,我给他擦身子,一边闲聊,他今年七十几岁,1950+年跟着爸妈从苏格兰来到这儿,如今爸妈和哥哥都去世了,结过两次婚,有两个儿子,在澳洲工作过16年。在这家养老院住了三年。

他的房间贴着整墙的照片。其中一张全是亚洲人,他告诉我那是有一年圣诞,他邀请这些韩国人去他的教堂,他说圣诞时在这里没有家人朋友的人,都会被邀请到他们的教堂吃一顿晚饭。

我说那我应该去的。

有时我想不到想要的那个词他甚至会帮我说出来。

八点半准时下班。


我现在和将来所照护的,许多是二战后婴儿潮那一代。

somehow我和历史有了一种接力。



0109


上班三周来第一次提前完成工作,我的福地在orientation时候的area3&4,搭档叫achal,斐济印度人,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四十五的长班。

晚上九点就干完了所有活儿,包括documentation,achal很大姐地让我去staff room休息,那里可以用手机。

实在手机也无事可做后我就回到护士站,接近十点,两个人在餐室聊到晚班的人过来交接。

我因为午休后查考驾照的信息不小心耽搁了午休的时间,无事可做时便觉得困倦煎熬,但下了班回到家首先发现自己不需要专门花时间平复和喘息了,一部分劳动力再生产已经在工作的最后两小时里完成。实际上我经历的是一下班人就清醒大半,回到家甚至有点精神抖擞。

achal来新西兰接近四年,丈夫先过来拿了身份,这里是她的第一份工,因为离家近一直干到现在。

我们见面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放心我会教你怎么做。

她不仅耐心地教我,而且揽去了所有她可以一个人干的活儿。

她做事条理清晰,分工明确高效。

和所有在这个行业长期工作的人一样,她对residents缺少耐心,这大概也是广义的工伤使然,即大头给老板拿走,脏活儿类活儿都是护工来干。

achal告诉我这家私营养老院不配马桶的房间都接近一千一周,加上马桶甚至卫浴还有宽带什么的,就要一千大几了,如果房间再大点的话,比我如今一个月打工的收入都高。

这怎么能让人心里舒服。

得知价格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老人获得的服务质量。老板是唯一的赢家。

但她又有另一个面相,她是左手大棒右手糖,上一秒刚不耐烦地呵斥residents甚至粗暴给他们穿脱衣服,下一秒又各种亲昵,飞吻摸头摸脸,我们在ying的房间bed bath时她说今天ying的情绪很不错,并把这归功于我也是中国人,问我中文son怎么说,我告诉她,她就模仿着和ying说你看你的儿子来了!

说着指指我。

很久没来area3&4,129的magerrate还记得我,121的ronshein似乎也对我有印象,118的felix还是经常自己出门。



0110&0111


这两天下午的长班都在area3&4,搭档叫raman,她在这儿一年多,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固定排班她对area3&4并不熟,这给了我一些引导工作方式的主动权。

比如给gilium bed bath,她第一反应都是拒绝,但很容易劝服,比如说你看你这衣服都脏了呀,或者说这衣服会给你留着的,明天一早醒来接着穿上,她就会哦好的好的谢谢你们。换pad的时候也一样,她首先都要扯着不让我们检查,但和她说你看里面都有便便了呀。

她就会oh天呐然后松开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raman有同理心,或者说她对自己或者说这个机构里其他同事对待老人的方式是心虚的,或许还像我一样担心着被家属打死。

所以我的在场对她是一种监督。

她是印度北部的panjab人,那里的人多信锡克教,不知道为什么新西兰很多印度移民都是从panjab来的。

她丈夫在这,已经拿到了citizenship,不过她英文口音有点重,也不是很能说长句,在129房间时magerret每听她说一句话都要i beg your pardon?!

我偶尔帮忙翻译一下。

magerret心里雪亮,raman下手重了就抱怨,后者敷衍几句,magerret反问你是根本不在乎,对吧?

但下一次见面时她又会热情回应raman进门时说的hello magerret

如果magerret年纪大了不记事,为什么又能记得对人礼貌和善呢?

shirley这几天战斗力很强,对raman软硬不吃,我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因为raman是女性,或者是印度女性,和这边大部分护工一样,所以shirley把其他人的帐算到了raman头上。

这是我在这里工作一直以来的困惑,即这里的护工都把老人当成痴呆来对待,不把他们的主体性当回事,这种氛围潜移默化也影响到我的的应对方式,但我又能在诸多细节中被他们突然展现的清醒与理智惊吓到,是的是惊吓,我便开始担心他们要向家属投诉我的粗鲁。

shirley对我好些,还和我说那些女护工都好坏。她不愿意洗澡,不让raman碰她,指着她的鼻子说我都知道你的阴谋诡计!

后来raman喂药shirley也不愿意吃。raman只好让我帮忙,把沾着晚餐的四粒药丸递给我。

我走进shirley房间,闲聊几句,她正在自己吃晚饭。

我给她整整餐巾,问她需不需要喂饭,她说我可以自己来。又问我晚餐里面是什么。

我看着她的餐盘说嗯大概是土豆泥和豆子泥吧。

她说好的我就是要确认一下我的晚餐里面有什么。

所以raman试图把药混在晚餐里喂食被shirley发现了。

但我也没别的办法,借口用餐巾给shirley擦擦嘴角的食物残渣遮挡她的视线,赶紧把药丸放她餐盘里,又说哎呀你这勺子拿得不对(天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拿过她的餐勺,假装在餐盘上挑挑拣拣把药丸都给舀上,然后说还是我来喂你吧。

她坚持我可以自己吃。我只好把勺子给她,上边的豆子泥表面粘着药丸。

她接过勺子,说我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说着把勺子举在眼前。

我心想糟糕,药片正对着她。

她看了看,然后把勺子往嘴里送,还解释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的晚餐里面都有什么。

我看着她咀嚼,接着吞咽。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raman正躲在门外等着,我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121的roshien是个使唤护工跟丫鬟似的老太太,我很多时候希望她老年痴呆。

她善于按铃,把床调高一点,按个铃,把窗户关上,按个铃。

吃完饭要把她的餐巾一角润湿给她擦嘴,接着递给她水杯漱口,把床调低,再把桌子移到她可以够得着的地方,桌上的东西也要如此。

稍不满意就提高音量,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她会特别正经地说一句谢谢。

昨天她儿子过来看她,那时候我正好送晚饭,闲聊几句,相安无事。

今天下午送晚饭的时候,正在旁边felix的房间送着饭,听到她对她儿子说什么那个中国人。语气嫌恶。

这个area就我一个中国人。

我觉得很冒犯。正巧不知道为什么厨房没给她做晚饭。

我直接折返餐室,也没去和她确认是不是取消了晚餐,因为昨天她就什么都没吃。

晚上她就特意按铃把我叫过去算账。

我走进她房间,问她需要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每次都让人觉得她是不小心按的铃),语气严厉地责问你怎么没给我送晚饭!

我说我没看到你的晚饭。

她说我的晚饭在下面那层!是那个女的给我送的晚饭。

她说的是raman。

我说哦这样。我当时没看到呀。

因为的确不在下面那层,我以为是我忘在餐室桌上了。

她接着说你还没给我送水果!

水果都是和晚饭一起的,没有晚饭自然没有水果。

我很不情愿地和她道歉。

她又说你甚至拿走了我的水杯!

我往她桌子上一瞥。说你杯子就在这里啊。指给她看。

她才消停了一会儿。

她对我的道歉并不满意,还抓着没送饭的事来说。

在她的角度可能是她听到了我送饭餐车的声音,那时候她又正好在抱怨我听不懂她的英文(她是印度人),于是理解成我听到了她的抱怨于是故意不给她送饭。

我在她房间站着,等着这尴尬的气氛让她也不舒服,然后离开。

这两天,特别是今天,上午七点十七起床上am short shift,前一晚还两次被冻醒,中午快一点回到家,躺倒睡到两点半,醒来头疼,接着去上pm full shift。累到,也因为这些是额外安排的排班而清楚他们缺人,而觉得实在不行凑够实习时间就不干了吧。

也不必死磕一个鸡肋,下一个会更好。

我后来问raman得知是厨房误把她的晚饭放到area5&6的餐车了。



0112&0113


因为放假也没地去,也有点担心下周开学工时变少,怒接21个小时的临时排班,把这周的工时从28弄成了49 ,和上两周总工时相当。

但我还要考驾照和写日记呀。而且拿到level4证书前都只是最低工资,不如趁此之前无所事事,扩大一些别的可能性。

慢慢调整,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些诱惑和交换。

总的来说护工这份工比kiwi repacker和kiwi orchard都轻松,至少身体上是如此,当包装工或者果园干活第一天就出现腰酸背痛脖子抽筋等等症状,当护工第三周才觉得腰部不适。


下午长班,area1&2,teamleader是个印度女人,叫amrit, 口音好重,对我毫无耐心,至少两次因为我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而大翻白眼,她让我很紧张,又很生气。

这个区活儿倒不多,一方面因为快一半老人是str,另一方面也是因为amrit会偷懒,以往晚饭后最后一次换pad至少四十分钟,到她这不到二十分钟就完事了,结束时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她所谓的bed bath只是换个衣服,本来下午和晚上各要换一次的pad她只换一次,诸如此类。

和她的搭档非常压抑,她进门不打招呼,给老人翻身前不打招呼,丝毫不考虑老人的感受,冰冷专横。

我每每想到这便觉得这个系统性的问题还包括移民局/新西兰国家层面对护工人手不够的处理逻辑:数据导向。以至于准入门槛如此之低,却不考虑这里需要被解决的可不是被采摘的水果或是被包装的牛肉,这里需要被照顾的是脆弱老人。

她和贱人raj一样高高壮壮,毫无耐心。我突然想到她们小时候可能因为很大只被同龄人霸凌过,以至于长成现在这种样子。


area7&8有个讲粤语和普通话的老太太,瘦瘦小小一只,str,说要帮忙。

我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转而用普通话问你是不是中国人。

我说是。

她刚从厕所出来,一边走一边继续用普通话说我要你帮忙啊你说什么意思,你是中国人中文总听得懂吧。

所以她把我问的what do you want理解成pardon。

说着就经过我进她房间,要我跟着去。

她房间乱糟糟摆满了自己的东西,让我把冷了的咖啡拿走,又说要换pad,问我是不是男的。

我说是。

她说那你不行,我要女的来给我换。

那最好不过了。

她态度轻慢,好像自己是电视剧里边的姨太太在和仆人说话。

我马上后悔告诉她自己是中国人这事,我并不想听她恶心人的中文。

转而和她说英文。

她要我给她背部挠痒,挠了又指指肩膀说这边也要。

我和她确认。

她:啊?啊!哦shoulder!

那种听不懂你们乡下人口音的语气,宛若刻薄语文老师似的拖长了语调纠正我的发音。

就很好笑。她英文明明就很烂。所以才和我说中文(这下好了,我现在拒绝和她说中文)。

这么能在细节里恶心人的还是得你们中国人。

后来她房间又有铃响,我赶过去看见她踩在床前的感应垫子上,她说我上不去床。

我检查了她的床,已经放到最低,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多枕头,满满摆了一床,她又很矮,还不愿意把枕头拿走,大概觉得自己是豌豆公主。

我试着调整床头,她把它弄的像椅子那样垂直立着。

她马上打断我说我就是要这样的你怎么乱搞!

我就fine在旁边让她自己搞。

她好像忘了我在似的自己站那把枕头拿起来又放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突然问我哪个枕头更重。

我告诉她,她又接着在那倒腾。

这个时候我悄悄离开她也不会记得。

等了一会儿,看她只是把枕头拿起来又放回原处,我问你需要我帮你上去吗?

她说对啊,你这人怎么都不帮忙的?就在旁边看着!

我转身走人,说行行行这就去找别人帮你。

我没给她找。正好是夜班过来交接的时候,剩下的就交给夜班了。

她脑子明明有点不行却还能这么mean,这使我很震惊。

同样使我震惊的是有些kiwi老太太尽管阿兹海默了还超级礼貌和善,甚至在她们被其他护工粗暴对待的时候。

教养/生命历程的不同,大概就是富贵人家的金毛和野狗的区别,他们对其他人类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搭档给她们擦屁股和私处时经常因为手重弄疼她们,她们便挣扎,但只要我握住她们的手,她们就立刻安静下来了,紧紧地握住我的。

这是一种几乎是将性命托付于我的信任。我要是老年痴呆了我应该是像隔壁台湾老太太那样尖叫。

这让我感觉到一种很深的联结,又使我想到集中营里的温顺。

每当我使用中国,台湾,kiwi,印度这类概括性的词语时,脑子里都有一个声音提醒自己警惕这种分类。

我就因为是男性被打过拳,也因为自己是中国人在tinder被unmatch.

如上所说,这些不同的人格特质是因为生长经历的不同,而不是国籍。

虽然生长环境和国家有关系,但每个人在其中的处境又都是不一样的。

大数据在某些时候好用,但个人叙事更加重要。

我要警惕印度人很烂的说法,因为尽管我目前遇到的烂同事都是印度人(因为kiwi都在manager的位置),我在被她们气到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想到这种说法。

但实际上更多的印度同事人很好。


前两天在area3&4,刚到上班的地方,问raman how are you 

她说还好,问我怎么样。

我说我在头疼。

她说我也是。

在area7&8,搭档说我好像感冒了,身子好冷。

我说我也不舒服,好累,头痛。

我们俩都是一天上两个shifts。

护工大概都存在过劳,亚健康的问题。

从第一次在pm full shift提前完成工作那晚开始,第二晚我就开始利用那最后一个小时的空余打坐恢复自己的身体和精神。

我没想到六祖寺的经验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闭眼,结手印,微微低头,轻咬舌尖,在无人的餐室坐着,交叉双脚算是双盘,开始观呼吸。

当我把身子准备好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种舒畅,全身通过一阵电流似的,好像有一种能量打通了身体。

当然也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

但的确是很好的休息与修复,我听着周围的声响,第一次以听觉来感受这个地方,电视的声音,警铃的声音,推车摩擦地板,护士和护工闲聊,还有窗外的风声。

同时一点点平复脑子里的声音:下班后做什么,明天的排班,这周的排班。

让自己准备好一小时后开车回家,不要赶路。

这段时间睡得不多,不管几点睡下,六七个小时后就会醒来,中间可能还伴随一次起夜,到夜里最冷的时候可能还被冻醒一两次。

做很多梦,但醒来什么都记不住,醒着时被什么trigger到会想起来自己做了很多梦,仅此而已。

身体在长新冠和工作的磨损下不是很舒服,这一周因为下雨和上班都没散步,口腔溃疡没好,期间吃了颗阿莫西林,吃了三包蒙脱石散,消化酵素的包裹也送到了。

感冒药再一次找了出来最后没吃。



0114


下午长班在area3&4,搭档是sandeep,就是orientation时tutor告诉我可以去找来聊聊同事对老人abuse一事的学姐。

幸而没聊,因为她对老人也一样粗暴,但她对自己的工作表现十分自信,不觉得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我们给shirley换衣服时就遭遇了二者的对抗,shirley不愿意sandeep碰她,sandeep对此的解读是老年痴呆,蛮力拉扯shirley的胳膊和衣服。

shirley一边挣扎一边和我说你看就是她。

在此之前sandeep去休息了十几二十分钟,因为她今天连着两个full shifts,早上六点四十五到晚上十点四十五。

我先去喂了david和mary,接着就是shirley,她半躺在床上,我一边和她聊天一边确认她把咖啡一口口喝完。

shirley是个非常可爱的老太太,说话活泼,像个小女孩,后来sandeep告诉我shirley以前是小学老师。

shirley一边慢悠悠喝咖啡一边努力想词和我说我搞不懂。

我问什么搞不懂。

她说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坏。

我说对啊我也搞不懂,特别是这边的有些护工。

shirley说对对对,她们简直evil, 是witches。

shirley又说到上午来了一些年轻人,她们粗鲁地可怕,but:(shirley很爱特别夸张地说but)

我跟着学but:

她接着说But有些人也还挺好。

我本来想问她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她接着说而且以前她们好差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最近变好了一些。

我说可能是她们接受了一些培训吧。

她说嗯嗯应该是。

我其实有时也搞不懂shirley在说什么,她有老年痴呆,有时会看到幻觉,或者是说自己的妈妈在医院,她要马上联系姐姐通知她。

她有时又简直睿智。

她话锋一转问我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也是护工啊,我正在试图搞清楚怎么做这份工。

她说哦是吗?

我说对啊,我也想be nice to residents,但另一边老板和同事给我很大压力,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说对我觉得你在struggle。

我觉得自己被看见了,而且只有她。

我说是啊,我在挣扎。

等她喝完咖啡,我给她收拾了一下就互道see you出去了。

shirley说的粗鲁的年轻人,或者witches大概其中之一就是sandeep。

这边sandeep还在好心教着我:对这样的老人你没必要和她聊,她们都有老年痴呆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一边扯着shirley的衣服。

我再一次被夹在中间,我不想造成新的冲突因此没有挑战sandeep的说法,但同时shirley又在被拉扯着我看不下去。

我只能从中斡旋,在另一边握着shirley的手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来转到我这边,好的,你做的很好,来另一边,谢谢,好了马上就完事了。

shirley愿意配合我。这也是一种她当然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的证明。

因为有老年痴呆,所以和他们无法沟通,所以来硬的。这逻辑永远不通,而且自欺欺人。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有老年痴呆,所以他们不会保护自己,不会投诉,不会在家属探望时抱怨,所以就算动粗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sandeep转身去水槽润湿毛巾时shirley还和我使眼色对口型说什么。

我给她回了个眼色。这边sandeep就转身过来,不知道她看见没有。

给shirley喂咖啡时她还问我她们为什么这样。

我说有可能是工作压力很大吧,你知道老板安排了很多的活儿,而且必须完成,但另一边residents又有不同的回应,比如安排了今天要洗澡,可是resident不愿意洗,怎么办呢?不洗的话就是护工的失职。

shirley说嗯我现在是愿意洗澡的。

后来sandeep扯她衣服时shirley就说我明白你的工作压力很大。

sandeep继续扯着,说你明白我们工作压力很大为什么还不配合!

sandeep是印度人,来自panjab邦,来新西兰四年,前两年读了个it的课程可是因为没有工作经验找不到工作,于是做了护工,修完了level3,4和5。

去年大赦的时候因为是学生签错过了。

我说我护工课程的几个同学也是,大赦的时候她们是开放工签,可是因为疫情防控困在中国,不符合在新西兰境内的要求,于是现在重新读护工拿身份。

她level4全职已经八个月,再干一年多就可以申请居民签。聊到这我们都说希望政策不要再变。

这边的同事大多都是跟着已经拿到居民签的丈夫过来的,她是我现在所知第一个独自一人来新西兰的人,和我一样。

她说一个人很好,没有压力。我说对。又问你印度节日都去哪呢,因为中国春节就在下周了,我不想一个人过。

她说她会去印度神庙,但去的次数不多。

她明早还是长班,要五点半起床。

工作中sandeep很照顾我,把工作安排地井井有条,给我传授经验,提醒我不要有压力,把八成documentation都做了,换pad时屁股也都是她擦,尽管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她似乎比我还有能量,只是偶尔抱怨一下背痛,以及扶着墙甩甩因为站一天而浮肿的腿。



0116


227的hilda是第三个问我为什么有的护工这么坏的resident了。

她用的词是vicious。


被daphne抓着头亲了一口,我感觉耳边湿湿的,一擦还有颗燕麦。



0117


peter 去世了。

15号查员工信箱时看见他14号去世的消息,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是七十几岁來着?我想找他的信息页,系统里已经搜索不到。

13号上午我在area11&12 am short shift。搭档是fatima和harmeet。

我不记得是13号还是11号我和她们俩一起给peter shower,或许两天都有,11号我们先用full hoist把peter 从床上转移到 recliner commode上,他太瘦了,身子歪斜着在commode上往下滑,双腿就滑进了椅子的缝隙,我们一遍遍地reposition,直到他的左腿卡进脚撑支架,粗糙的表面把他干瘦的皮肤擦破。

我被血吓了一跳,大家都吓了一跳,fatima马上用手去擦拭,说没事这是旧伤。

我也才注意到他双腿上密布层叠的血痂,但那个伤口明显鲜红,不是旧伤。

没有人反驳。

peter因为疼痛而咬紧牙关,每每他不舒服时都会如此,嘴角稍稍向上抽搐,harmeet说你看他在笑。

我说he is in pain

13号的shower就换成了trolley bed,不会再像commode那样划伤皮肤,fatima说这可方便多了,用sling一推一拉,就把他转移到了trolley bed。

午饭的时候我去喂他,叫他名字,把他的床头稍微支起来,戴上餐巾,摸摸他的额头把他叫醒,和他说午饭时间到啦。

他的嘴和往常一样只能张开一条缝,大部分食物都被嘴唇挡在外面,只能一点点喂,但那种时候我又丝毫放松不下来,我还有别的任务要完成,我害怕自己在这里待太久被解读成摸鱼。

我强压着自己的焦急。

他吃了几口就不再愿意张口,我换橙子喂他,这个他平时喜欢,可是吃了一点也不愿意再要。

那我们把ensure喝了吧,保证他不脱水,这里面还各种维生素矿物质蛋白质能量,他一口口抿着,嘴角漏出一两滴,我给他擦干净。

他打了好几个哈欠,原来他的嘴可以张开。我趁机把ensure往他嘴里倒,一开始不敢倒太多,怕他噎着,毕竟他平时喝东西就很容易噎着然后咳嗽。

但他竟然没噎着,打完哈欠就把口腔的ensure一并吞了下去,如此倒了两三次。

或许这是发生在11号的事。

我只记得13号我还是喂他ensure,我还是很急,他一点点抿着,我有时候会倒地多些,那些液体从他嘴角流出来,不过这在documentation里面都算peter喝了。

他像往常那样噎着了,开始咳嗽。我马上停下,拍拍他的胸,把他的床头放下。先去喂别人。

十分钟左右再回到peter房间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咳嗽,但开始喘气,这在以前没有见过。

我马上通知fatima,她过来查看,说会通知护士。

接着我就下班了。心里有个不详的预感。

是我喂他太急了吗?有可能。

我觉得自己害死了他吗?我出了一份力。

我觉得遗憾,没有在下班离开前再去查看他一次,或许可以自己再通知一次护士,至少可以道个别。


"你竟然没有休息日?!"

227的hilda瞪大了眼睛。



0119


这周上课第一天meda见了我说你怎么变得又黑又瘦。

我没当回事。

今天richie又说我整个人看起来状态直线下降。

我就有点忐忑了,虽然richie和我并不熟,他这么说可能只是因为我今早没刮胡子。

这一个月打工的确很消耗,而且最近两周睡得不沉,凌晨五六七点都可能醒来一两次,睡六个多小时就没法再睡了。

放假第一周确诊新冠,长新冠到现在。

昨晚八点半下班,回到家做了第二天的饭,再把晚饭吃了,已经十点,疲累到没有力气出门散步。而后胃胀,明明没吃多少。

体重却又是降了的。这段时间最轻是50点几,后来恢复到51。

记得散步,少吃一点。

可能因为生活节奏一直在变化着,每周都不一样的排班,假期结束学校开学,气候冷冷热热,新冠前和新冠后,这些使得一切都在调试中。

今天午休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做了十几分钟keep的肩颈放松,决定把pm shoft shift开始前的米面粉改成份量更小的麦片牛奶,晚上下班回来看情况再吃些东西。

好消息是口腔溃疡走完了它的周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以及上周打的耳钉一切顺利,没有发炎。


我要逐渐开始准备换驾照的考试。


下班,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左手没够着安全带落在了门缝,右手已经拉上车门,我打开车门,把左手抽出来,看着它陷入一种脱离日常感的惊悚:我在干什么?我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左手去拉安全带摸了个空,右手关车门把它夹住才反应过来左手在里边,打开车门,看着左手愣了一会儿:what happened to me?我坐进驾驶座,左手没摸着安全带并被右手拉上的车门夹住,幸亏关得轻,疼痛很快被迅猛如惊醒的惊诧取代,仿佛被夹之前和之后有一种巨大的分野,比如一部电影结束了,我走出电影院,或者是我走进电影院,屏幕随着熄灯亮起来。




0120


明天大年三十。


工作中最让我觉得消耗的是一种心理上的焦急,我老是担心事情做不完,而且这不只是我自己的事,我可能被teamleader认为在摸鱼,或者拖后整体的工作进展。

今天sandeep责备我不可以这么慢,我觉得很受冤枉。后来想想,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对老人粗暴,自然也就认为我的处理方式是慢的。

我处在这样一种拉扯中,我在走廊上可能碰见daphne或者velma,她们见了我都会非常热情地聊几句天;我去问hilda想吃饭吗或者洗澡吗后者都会慢慢地和我说上很多话才开始配合我的工作;我只要去到eileen房间,她都会让我帮忙给她找什么东西,但她已经不知道那个物品的名称,只能说大概那么长,应该是在地上或者浴室;我给noeline喂饭,她和peter一样嘴只能张开一条缝;我们去给joan换pad,她说不清楚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愤怒和抗拒;我去给christopher洗澡,他全身都疼。

sandeep或这家养老院所提供的护工人数配置所选择的应对方案是,sandeep不会和daphne或者velma在喂饭洗澡等工作之外的场合里说一句话,她还会叫daphne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不要在走廊晃荡;sandeep不会理会hilda讲为什么我吃什么,什么时候洗澡都被你们安排,而是直接上手;sandeep也不会理会eileen让帮忙找东西的请求,甚至阻止我这么做,当着eileen的面和我说后者脑子不清楚;sandeep会用勺子顶开noeline的嘴,把大部分食物都喂给餐巾;sandeep会和joan对抗,并和我说你看joan发疯了;sandeep不会管christopher疼得嗷嗷叫。

我每次见到daphne或者velma都会停下来和她们说几句话;我会坐hilda身边等她把一段话说完,并和她说对啊我也觉得这些安排很不尊重你们的意愿;我会根据eileen的描述一个个都拿起可能的物件给她确认是不是她想要的;我尽力喂着noeline;我安抚joan,和她聊些天转移注意力; 我会格外小心,尽量让christopher在穿脱衣服时不那么疼。

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对人基本的礼貌和尊重,在这里却无以为继,我这样做的每一秒心里都充满了焦急。我无法安然于此刻的工作(帮助别人,建立联结),我在任务与任务的间隙时都会重重地喘气。


0121


大年三十两件事,一是早上六点十二爬起来上am full shift,二是下午五点半出门去华人教会的小组蹭火锅和手工饺子。

如果可以我想睡够六小时,但我需要钱,准确地说我在缺钱的焦虑中,于是爬起来上orientation后第一次的am full shift,被临时从area3&4改到了1&2。

我才知道平时轮流亮的交通灯在六点半是直行的亮五次才让右转地通行一次,而且只有两三秒,我检查了一下副驾驶的东西转头就发现自己得再等一轮。

我担心困意会因为无所事事上来,这将是危险驾驶。

teamleader是harmeet,她来这也没多久,对area1&2并不熟,我们两个半斤八两,慌慌张张。她的口音我费很多力气理解,偏偏她还觉得自己讲得很清楚,就算我搞清楚她的发音,她传达的信息也总是不完整的。

我得给老人派发早餐,这个区有最多的str,他们来到餐厅坐着等着。

我不知道cornflakes要不要放糖还是加牛奶就行;不知道porridge要两个都加;不知道wheatbix在哪;不知道marmite和vegemite都是什么东西;

而出了名bossy的simon就在那不怀好意地坐着,餐室坐着三桌人。

我去问harmeet,她忙着喂药自顾不暇。

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派餐。

simon要了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后阴阳怪气地和bob说这咖啡泡的真恶心(yak)。

bob不知道怎么接话,隔了一秒问是太浓了吗?

我芒刺在背,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装作不在意继续工作。

我正要给其他人派餐,simon打断我,要我给他重新泡一杯咖啡,我过去收走那杯恶心的,他又叫我把collen的茶也重新泡了,collen这个时候说茶太冷了。

我照做。

干了一会儿simon又叫我给他吐司,除了厨房配的黄油还要加上冰箱里的vegemite,我根本不知道后者是什么,bob帮忙才找到。

这个时候在房间等着的diane已经不耐烦出来催早餐,我说马上就来,我正要推着推车出餐室的时候,simon又叫住我,让我给manon喂饭。

他那张老脸很像讽刺漫画里的阴险的反派。am short shift来上班才救了我一命。

大概也是因为睡眠不足,这里边发生的一切都似乎是噩梦以及噩梦的延续。

我后来和short shift把maurice从recliner chair转移到床上,架着他刚放到床上他就因为姿势不舒服生气地捶我,并不痛,但让我觉得心被重重踢了一脚。

十分钟休息后给Bob洗澡,洗一半他突然说很抱歉餐厅里发生的事情,simon有时候很bossy。

bob是一个非常为人着想的老人,我出门拿新手套回到浴室,他首先伸手把我的防水围裙拉平以免弄湿下面的衣服,我才注意到因为塞备用手套到口袋把围裙给支楞起来了。

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做morning full shift,很多事情都不熟。

他说对呀,我也是这么和他们说,谁能知道wheatbix在柜子上边。

我简直要哭出来,想和他说今天还是春节,使这一切看起来更糟糕。

我只是说谢谢你,its very kind of you to say that。可能simon觉得自己是在给其他老人发声吧。

bob说well可以这么说,但他还是不应该这么对你。

我时刻算着还要撑几个小时到下班。

给david换pad的时候,把他在床上转向我,harmeet在另一边给他擦屁股,我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david尿我身上了,我赶忙闪开,已经来不及,接下来的时间我身上都带着一股尿骚。

kerry拉稀了一房间,情绪很差,我们去给他检查pad时他大爆粗口,满嘴fucking,让我们get out of here

终于最后一轮cares最后一个老人,是maurice,harmeet擦屁股弄疼了他,他很生气地把我扶住他的手甩开。

我忍无可忍。说你怎么这么粗鲁!?

他说我不要你扶。

我说我不扶你就掉床下去了!

情绪差到极点,心想他妈你不如去死算了。

弄好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对我说:good boy good boy

我没理他,鬼知道他是不是讽刺。

harmeet凑近一点听,说他在说good boy

我说别管他,他脑子不清楚。



0122


pm short shift在area9&10,敲了敲bob房间的门进去,里面没人,但床换了个位置,我以为bob在上厕所,一边走进去一边说我来收垃圾啦。

厕所也没人,我把垃圾桶拿起来往大垃圾袋里倒,teamleader走进来告诉我bob去世了。

我无法相信这件事,他看起来这么健朗,自己上厕所,经常一个人扶着walker去隔壁房间和妻子mary一起待着,上次见面我还给他洗了个澡,他让我小心他耳后贴的纱布。

难怪他门上写着no morning tea; no afternoon tea ; no supper的小纸片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贴纸失去了黏性。

给vera喂着milo的时候突然想到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喂她,八九十岁年纪的老人,或许因为一件小事就过去了,我和他们/她们的每一次接触可能都是最后的道别。所以我要在下班时记得和他们一一道别。不管是说出来还是心里默念。

下班前我去问teamleader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只知道Bob昨天吐了,今天一早就去世了。

我问mary知道这事吗?

她知道。

系统里已经找不到bob的信息。



0123


hubert呼救时我没假装没听见,或不当回事。

他帕金森,没法吃饭,我说你等我会儿,我正在隔壁喂饭,完事就过来喂你。

这就相当于额外的工作了,喂他时我拍着他的肩,和他说不用急慢慢吃。

其实是在安抚自己。


再回到area11&12,惊讶甚至惊恐地发现william状态差好多,躺在床上,嘴唇发白,眼神空洞,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可以进行连续的有逻辑的对话。

他咿咿呀呀自语,我跪在他床边,想喂他咖啡,又觉得荒谬徒劳,这咖啡能救他吗?他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想他死,我已经在这里知道了太多死亡。

pat也去世了。

我拍着他的肩,不知所措地和他说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反反复复地说,而后离开他。



0126


从圣诞假期开始,从上班开始,我开始在闹钟响起来之前醒来,今天也是,重新睡下,做了个十分心累的梦,和上班一样心累,昨天或前几天也是。

我一点点地确认我需要改变目前的处境,之前所尝试的在这个工作里寻找活动空间的策略或许无以为继了。

我这么想着,一边开车去学校上课。

今天中午学校有春节的庆祝活动,richie提前走了,并在群里发了个nz health care open day的图片。

我前几天看到过这个。

我这时候才认真考虑起来。

需要准备简历带过去,我不知道目前这段经历该不该放上去,这能说明我有相关的经验,但可能被认为缺乏稳定性。

一筹莫展时我看到隔壁桌的raman,前几天和lovepreet闲聊得知她最近换工作去了nz health care ,于是问她该怎么办。

她告诉我nz health care是community support work,不像rest home 那样把任务和时间规定地死死的,而且工作量小很多。

她之前也是在rest home工作,换到nz health care 后觉得轻松多了。

我才知道还有community support work,我之前面试的rescare也是这个性质。

这个信息救了我。

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open day。raman还记得这一茬,建议我去看看。

我说好的,感谢她。

evelyn也想去看看,我们找tutor打印了简历就过去。

路上好像误入了T2 车道,就是至少两名乘客才能用的tranction车道。第一次遇见,脑子因为慢性睡眠不足无法反应。

到了才知道这不是招聘会,现场只有一家公司招聘,就是nz health care。

当然这是家大公司,我住的街区就有几个点。

现场同样很多我们学校的学生。

在前台填了资料,我的序号是33。

这真是一家大公司,光行政楼就有我现在工作的rest home那么大。等待面试时还有丰富的茶点。我们几个人很快被不同的面试官领走。

我的面试官是斐济印度人,和avikash好像,长得像,给人的感觉也像,我因此觉得某种亲切和放松。他可能也是基。

聊了二十分钟,rest home的经验使我有话可答,有故事可编,很顺利,我甚至觉得已经拿到这份工并且从rest home地狱中被拯救。

留了电话号码后就开车回家,没回学校参加春节活动。

回去路上收到临时加班的问询,硬气地拒了。

因为觉得自己要走,下午上班心态上竟然松弛很多,喂饭不吃就算啦,不勉强,记录上照样写就是,发supper也一样,桌子上还剩着各种吃的喝的我就不问了,也省了时间,洗澡擦身子跟着搭档做就是,遇到难缠的老人就躲开,听不懂在讲什么也不纠结,一律嗯嗯嗯。

总之这边发生的事和我有了一种距离感,我想这恰是这个行业所说的专业性。

这也是个有益的发现,就算面试没过,我的处境也有所改善。



0129


护工的工作只是使我倦怠,没什么想写的。都是那些,无尽的重复。



0130


我的身体完美地阐释了劳动和劳动力再生产:在上周最后一天上班的最后一分钟结束前,我和往常一样,开车回家路上也是,但一回到家便觉得沉重的疲累,比往常提前一个多小时睡觉,入睡前翻来覆去。今早醒来浑身酸痛,下午五点半工作开始前的所有时间都在床上躺着休息修复体力。

上班后确认自己感冒了,脑门热热的,可能有点低烧。临时把pm short shift延长到十点四十五,只为了今天一点五倍的工资。反正在家里待着也难受,这边待着还有钱拿。

快结束时vijendti问我觉得这个工作怎么样,我说压力好大,每天下了班都好累。

她问你是一天做两个班吗?

我说就一个班。

她说哦你是还没习惯。

我顺势问她如何处理老人去世的事。

她说你千万不能和老人产生这样的联结,否则你没法做这个工作。

我之前也隐隐感觉不把老人当人是护工的一种自我保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的同事们可以粗手粗脚地把老人移来挪去,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嬉笑捉弄老人,但有时又对老人细致体贴,她们都在处理着所谓专业性和人性之间的拉扯。

这个行业(rest home)并没有提供人性化工作的空间。然而所有人对护工都天然带着这种想象和要求。


上班一个多月,我才被告知short shift也是有十分钟break的。

teamleader让我去休息时我先是愣了一下。休息完回来和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在short shift休息。

这次换她愣住:没人和你说过吗?

没有。

她后来特意拿来护士站的时间表,找出hca pm short shift那页,指给我看七点半到七点四十的休息时段。

真的有。

她说要是有人不让你休息,你就拿这个给她看。

后来她把这事和另一位full shift的搭档说了,后者专门来找我说这是bully,她们不可以这样,如果下次有人不让你休息,你就去投诉。

我千谢万谢。


0131



昨晚睡前一粒感冒药,往常吃完倒头就睡,第二天人就好了。

这次没有,还是花了些时间入睡,早上频频醒来,最后决定起床后发觉身子依旧酸痛,嗓子也有点发炎。

脑子顿顿的。

看见临时安排加工时的短信,拒了。做完这周我就满200小时了。

我希望身体可以调试过来,也在等着nz healthcare的回信。这几天好好修养吧。正好奥克兰暴雨洪水学校的课也改成线上,九点半到十一点。


已经至少三周在闹钟前醒来了,睡不好。多半是护工这份工作对心神的消耗。之前在果园或者包装厂,下了班在床上瘫半小时一小时,人也就缓过来了。

我或许也得找到让心神瘫一会儿恢复的办法,写日记,不管如何都得写,一旦开始内容自然就会涌现,这是一种疏解。

散步,尽可能地散步。

和姐妹聊聊。

少上点班,够花就好,现在还是最低工资,拿到level4转全职后有的来上。

继续调试,阅读和找相关的课程。


我现在拉的屎的臭味和rest home里面老人的屎臭是一个味,我怀疑自己感染了某种病菌?

三点十几被奥克兰天气红色预警的警报吵醒,倒头接着睡,还在想着屎臭这事,这更紧急。

五点半醒来,梦里面我有个非常巧妙的譬喻,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但这使我很高兴,因此我也是愉悦地醒来的,身子好了很多。

出门和avikash见了个面,我们快两个月没见。他兴奋地和high了似的,和我的疲倦恰恰相反,我才知道自己被工作操地多么惨,我提不起力气,只想找个人靠着。

很快又觉得不舒服了,晚饭后再吃了颗感冒药。快睡觉前突然觉得自己好了,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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