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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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投毒謎案

1、倒敘

兇手:咦,這不是林峰嗎?這麼早就來自習了啊!

被害人:哎,洪哥,你不也是嗎?你怎麼到這邊來了?我說你不是英語——

兇:英語系也要學狗屁的高數,快測驗了,來借兩本書,抱抱佛腳,煩死了。哎呀,正好碰到你這麼個現成的高手,有幾個問題請教你,方便嗎?

被:方便,你說嘛。

兇:你到我那裡去吧,我坐在後面角落裡,沒人,可以說話。

被:行,我拿下東西。

……

兇:就這兒,你就坐我邊上好了,書包放——杯子沒地放了,我給你挪挪這些書。

被:嗬,你怎麼堆了這麼多書?……我看都是微積分什麼的嘛。

兇:是啊,也不知道看哪本好,先翻翻。

被:其實微積分這一塊,主要還是刷題,你把吉米——哦,沒必要,你也不是數學的,——對了,你要問我什麼?

兇:就是,就是積分裡面的圓檯體積、球體積這些,怎麼推導?

被:哦,這很簡單,我一畫你就知道了,主要是對中軸高度去積,當然圓檯的話θ是已知的。你看好。

……

兇:數學系的高手果然不一樣,一講我就清楚了,平時自己看書,怎麼也弄不懂。

被:可能是你們老師一上來就沒講清楚。對了,我去上個廁所。

兇:你去。其實我也準備走了,九點半有課,在南六,我得早點過去。先和你說一聲。

被:行,各管各的吧。洪哥你也是,在圖書館裡面還戴個手套,保護你的金手指麼?

兇:空調那麼冷,保護指關節嘛。

被:哈哈,好了我先去撒尿了。

2

“剛才有報案,”常成說,“你跟我走一趟吧,還有鑒定科也去兩個人。”

我說,“為啥點了我?”

“因為案子出在大學裡。你是咱們這票人裡唯一一個名牌大學畢業,大學裡頭的門門道道,比我們都清楚,就當是給我做個參謀了,”常成說,“反正悶在局子裡也沒事幹,出去轉轉嘛。”

我說,“我又沒說反對。什麼案子?上了車說說。”

常成所說案情如下:今早9:40許,東南商貿學院圖書館,理科閱覽室,一館員正把昨日歸還的書本上架,發現一學生趴在桌面。起先以為只是那種打雞血早起自習,最終不支伏桌酣睡之輩,但又一看,口鼻周圍黑紫,似是中毒,於是打120和110。

路上,常成又接到電話,說已經死亡,120確定是中毒。

常成說,“口鼻黑紫,我感覺不是普通食物中毒,可能跟犯罪有關。所以我讓他們圖書館先封鎖消息,不要聲張。”

到了地方,一個學院領導模樣的人等著我們,“幾位警察同志,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們看。”

常成說,“您是,院長?”

“哎,不敢當不敢當,副校長。”

常成說,“哦,副院長是吧。”

“哎,副校長,我們東南商貿大學這個月剛剛從學院正式更名為大學,所以是本省唯一的一所以——”

我打斷他說,“行了,我們是警察局的,不是教育部的。你封鎖消息了沒有?封鎖現場了沒有?”

“哎,全部封鎖了,圖書館的人就說那個出事的閱覽室臨時清掃,讓學生都出去了,所以絕對不知道到底是——”

我說,“行了。”

常成說,“還有他什麼事麼?”

我說,“常成,這是我給你講的第一條大學裡的門門道道:校領導這種東西,一年加起來就在學校待幾天,學校裡的事情根本不用問他。你要封鎖現場、封鎖消息,那讓他弄,肯定滴水不漏,至於往下破案麼,我們還是問問別人比較有用。”

常成說,“還是先去現場看看,我們可以問問圖書館員,讓鑒定科的兩個人順便幹活。”

3

閱覽室內,尸體已經運走,其他東西皆保持原狀。鑒定科的人說,“保溫杯裡的水,已經取樣,初步發現水裡含有致命物質,與死者中毒表現吻合。詳細的報告要晚點出來。”

我對常成說,“在水裡下毒?自殺不太像啊,幹嘛衝到圖書館來自殺?他殺的話……哎呦,這可不好辦,誰知道他這壺水是在圖書館裡裝的,還是食堂、宿舍裝的?只知道他在圖書館喝了第一口毒水,所以死在圖書館,但下毒的地點,範圍太大了,至於下毒的人,我看,更是大海撈針哦。”

常成說,“是啊,而且這個什麼破學院,閱覽室裡居然沒個視頻監控。哎,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看這幾張草稿紙,應該是死者的吧。高材生,你替我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這應該是數學,這個死者不是數學系的麼?對,這是用積分算立體圖形體積,哎,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常成說,“反正是數學對不對?你看這些圖形的邊線,全都劃了好幾下,又黑又粗,這些算式很多地方,也有很粗的圈劃。”

我說,“這是什麼線索?”

常成說,“我好壞上過中學的,也做過數學題目。你想想,草稿紙上弄成這個樣子,說明不是他自己在做題目,而是在給人講題目。比如我說,‘你看,就是這條邊要求出來’,那我就同時在這條邊上用筆一劃,我又說,‘那麼答案就是這個式子了’,我就同時在這個式子下面一劃或者上面一圈。如果我是給一個很笨的人講題目,要反復講好幾次,那麼這幅圖形和這些式子就會被我反復地圈劃,就像這張草稿紙這樣。”

“妙,”我說,“說明他早上給另一個人講過題目。”

“而且這個人就坐在他旁邊,”常成說,“你看書包的位置。”

這個閱覽室中,每張桌子有四個位子,一邊兩個。根據鑒定組所標出,死者所坐的,是走到底靠墻的一張桌子,他坐在靠墻那一邊(即面朝整個圖書館)的右手邊位子。書包現仍放在死者正對面的位子,即面墻一側的左手邊位子上。

我說,“對,我明白你的意思,書包的位置不可能坐人。如果是坐他斜對面,那書包應該放在自己旁邊的位置,而不是隔著桌子放在對面。所以是自己旁邊坐了人,而且這樣講題目,確實比較合適。”

常成接著說,“是這個意思。然後,其實我一上來先注意到邊上那輛書車。”

“上面有一些書?我看看,《微積分教程》、《微積分教材》、《微積分教輔》……全是微積分?可這兒是理科閱覽室,當然到處見得到這些微積分什麼的,這能說明什麼呢?”

常成說,“剛才圖書管理員不是說了麼,每天閉館前,會把閱覽室書車上的書放回書架。那麼這幾本書,肯定是早上拿下來的。早上館裡的人不會太多,那這些書有沒有可能和死者,或者他旁邊那個人有關呢?你等等,我去查一查……”

常成捧起那些書,在書架之間穿行一陣,應該是根據書號,找它們原來的位置。全部確定後,招我過去看。

“你看,”常成說,“都在這左右兩排裡拿的,而且有個特點——都在最上面一排。那就說明問題了,這一片都是微積分的書,但是他為什麼只拿最上面一排的呢?如果他需要的書正好都在最上面一排,那也太巧了。一般來說,只能說明第一,他拿這些書不是為了看,是為了別的用處,所以是順手拿的,大概是《微積分什麼什麼》他就拿了,第二,既然他順手拿會拿最上面一排,就說明他身高起碼……起碼一八五吧,你看我是一八二,我順手一拿,還是上面第二排,嗯,我估計起碼一八五。”

我說,“一八五我同意,但是有可能是某些人來佔位子的。就是大學裡,比如一個宿舍的,有一個來得早,拿幾本書幫他另外幾個室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佔位子,”常成打斷我說,“但是有兩點不對。第一,這裡有十幾本書,不至於一個人幫十幾個同學佔位子吧。第二,如果是佔位子,一八五的人啊,肯定是最上面一排一下子拿連續的一疊書,反正只要一本本往桌上放就行了。可是他拿的書雖然都在最上面一排,卻不連在一起,而是有選擇的。比如《微積分教程》拿了,但是邊上有一本《漫畫微積分倚天屠龍什麼的》就沒拿。說明他選這些書——至少是這些書的標題——是為了展示給什麼人看的。”

我說,“有道理。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呢?”

常成說,“這樣,我大概可以估計一下了。拿這些書不是為了自己看,又要把標題給別人看,這裡面肯定有鬼。我想會不會是這樣。一個人挑了這麼一個角落裡的位子,拿了一些微積分的書,然後找到死者,跟他說要討論問題,把他拉過來,坐在邊上,假裝討論——”

“然後,趁死者離開時,比如上廁所什麼的,往杯子裡投毒?”

“是的,我是這個意思。他當然投完毒就匆匆走了,因為他可不想死者回來後坐在自己旁邊喝水,然後毒發死掉。畢竟他也不知道死者死的時候會不會反應很大,要是反應大,不是所有人都要看見自己了?所以他來不及把那些微積分書一本本送回書架,只好就近找輛書車一扔了事。也就是說,他要掩飾‘死者邊上曾坐過人’這件事,這樣一掩飾,投毒人的範圍就很大了。”

我說,“但是你還沒說為什麼這個兇手非要拿這十幾本書呢。他難道不能直接和死者討論微積分題目嗎?非要拿幾本書裝樣子?”

常成說,“不是裝樣子,而是他做賊心虛,怕人看見自己——雖然早上圖書館沒什麼人,但還是保險一點好——,所以拿書擋在自己前面。又怕死者覺得奇怪,所以都拿了微積分複習用的書,在死者看來是在鑽書堆複習的樣子,這就說得過去了。”

我說,“是的,有道理。現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目擊者。”

常成說,“難哪。還有指紋,也讓鑒定組弄了,估計沒什麼用,兇手肯定是全程注意指紋的。不過好在這個圖書館的主入口是有視頻監控的,所以現在排查可能還有戲。先找今天早上九點四十以前進館的人,特別是身高高的人。”

4

看了二十分鐘的快放視頻,找出六個特別高的,全都是男的。

“接著查這六個人,一是他們和被害人的關係,”常成說,“二是獲得毒藥的可能性——鑒定科說這種毒藥外面買不到,八成是從大學裡某些特別的實驗室弄出來的。”

根據視頻顯示的他們的進館時間,查找圖書館入口刷卡系統的學生卡信息,確定了六個人。其中有三個人看起來沒什麼聯繫,初步排除。另有兩個既和被害人有關,也有可能取得毒藥,還有一個和被害人有關,但似乎沒有獲得毒藥的途徑。後三人的具體情形如下:

一、洪宇,被害人所在吉他社社長;其表哥在同城另一所大學化學系讀研,該實驗室裡有此種毒藥。

二、羅自強,被害人上學期體育課同學;其女友為醫學院本科生,同時在一教授實驗室內實習,該實驗室裡有此種毒藥。

三、孟暉,被害人室友,據同學說關係不錯;似無由獲得毒藥。

查出這些,都過了飯點了。常成和我先到食堂,邊吃飯邊討論。

我說,“那個室友,我看不太像。先不管他怎麼獲得毒藥,主要是,他要投毒在寢室裡就投了,何必跟到圖書館呢?”

“結論同意,理由反對,”常成說,“正因為吃準你會這樣想,所以特意跑到寢室外面投毒,也有可能,對不對?我的理由是,如果是——表面上哦——關係好的室友,那見到你,‘哎,林峰,你也在啊,你坐過來和我一起自習吧’,不就行了,何必故弄玄虛討論什麼數學題目呢?既然要利用討論題目讓死者坐在自己旁邊,說明關係沒近到那種程度,坐在一起還是找要一個正當藉口的。”

我說,“嗯,也是。那第二個比較符合,當然第一個也有可能。根據我的經驗,社團裡面其實並不怎麼熟,尤其是吉他社這種大社,應該有超多混子的。”

常成說,“我們吃好飯去分別見見這三個人好了。”

5

先去了寢室,見到室友孟暉。

“林峰是你室友?”

“對,怎麼了?”

常成說,“你坐,坐吧。林峰他中毒死了。”

孟暉說,“啊,怎麼會中毒?”

常成說,“初步判斷是別人投毒的。死在圖書館裡,今天上午。想問問你今天上午見過林峰沒有?”

孟暉說,“就寢室見過,他很早就上圖書館了——一般他都等八點開館的——,我還在床上賴著。”

常成說,“然後你上午去了哪裡?”

“先是賴了一會兒床,起來到食堂買了兩個包子,也上圖書館,借了一本書,然後就上課去了。上到中午,在食堂吃完飯,剛剛回寢。”

“在哪裡借的書?”

“在一樓,因為是從老校區老館調過來的,一律在一樓櫃檯借出。”

“等於是預訂的?”

“是的,網上預訂的。”

“好的,謝謝配合,現在請你對別人暫時保密。”

然後在教室門口找到了羅自強。

“林峰你認識嗎?”

“林……峰……想不起來。”

“這是照片,見過嗎?”

“……哦……這不就那啥,是老早體育課上那哥兒們麼?對,應該是他吧。出啥事啦?”

“中毒死了。”

“啊?哎呦我的天。啥時候的事兒?今天嗎?”

“嗯,今天上午在圖書館裡死的,應該是被人投毒。”

“天哪。哎,那找我啥事兒?”

“你今天上午去過圖書館吧。”

“啊,哎不是,關我啥事兒呀,上圖書館咋了?”

“別急,你去的是圖書館哪裡?大概幾點進去的,幾點出來的。”

“不急我想想哈,進去是剛開館不久,大概八點十五左右吧。在一樓機房查了點兒資料,然後到二樓工科閱覽室,借了兩本電路的書——在我包裡擱著吶,一會兒拿你們看——,又在那兒做了會兒題,大概九點二十出來的,然後一直上課,上到這會兒,飯還來不及吃呢。”

“有沒有見過死者?”

“今天麼,沒有吧,應該沒見過。”

“好的,謝謝配合,現在請你對別人暫時保密。”

最後直接到吉他社找到洪宇,因為社裡今天下午有活動。除了社長洪宇,還有別的男男女女幾個人,在練著琴。

常成把洪宇叫出來,“林峰認識吧?”

“認識,我們社里的,怎麼了?”

“他中毒死了。”

“什麼?在哪裡?”

“在圖書館,今天上午發現的,而且估計是有人投毒。”

“所以要我做什麼?”

“例行調查,不用緊張,只是因為他是這個社團的。首先,你今天見過他沒有?”

“沒有。”

“那你自己今天去過圖書館沒有?”

“去過,早上去了,待了半個多小時吧,然後就出來了。”

“然後呢?”

“去上課了,一直上到中午,吃完飯就過來琴房了。”

“圖書館你具體在哪裡?想得起來嗎?”

“一直在二樓的外文書刊閱覽室,在背單詞。”

“好的,謝謝配合,現在請你對別人暫時保密。”

“我知道,但是……”

常成問,“但是什麼?”

洪宇說,“那個,林峰的女朋友就在裡面,對她也……”

“你是說,也在這個琴房裡面?也是你們吉他社的?”

“是的,叫蔣萌。”

我把蔣萌帶到一個可以坐的地方,常成把事情告訴她。

6

“喝點水——”

蔣萌說,“謝謝,我還好,你們是要問我什麼麼?”

“你確定現在可以?”

“可以,你們問吧,真沒事。”

“好的,謝謝幫忙。今天你見過林峰嗎?”

“沒有,就早上互發了個早安短信。”

“餐巾紙,——我主要想問一件事:林峰今天沒來參加活動,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哦,這不奇怪。你們不知道,今天的活動是練習《黑狗》和《五點布魯斯》,林峰他們不參加的,主要是社長帶領。”

“不好意思,我不太——”

蔣萌說,“不太明白很正常……但我應該怎麼說呢。就是說社長比他們早一年入社,他自己只彈布魯斯和爵士——就是兩種比較小眾的音樂風格——,原來的吉他社差不多也是這樣。但是上學期林峰他們幾個人加入後,索性搞了個樂隊——”

我聽到這裡,大概有數,便接著說,“翻唱一些五月天、酷玩——打個比方啊——什麼的,然後社里的人都去摻和樂隊了,如果是彈布魯斯的活動,乾脆來都不來,反正他們來了也彈不會,是嗎?然後只剩這麼幾個人跟著你們社長了。”

“差不多吧……”

“那麼,你既然跟林峰談戀愛,為什麼又跑到社長這一邊參加活動呢?”

蔣萌說,“你們可能想得太極端了,我們的社團並沒有分裂,不能說這一邊那一邊的。只是社長帶著練的歌,實在太難,有些人才躲著不來。我自己也是老社員,怎麼會缺席活動?再說我作為樂隊的主音吉他,練琴的機會不可能放棄,不管是什麼風格對不對?我這麼說得清楚麼?”

常成說,“清楚,清楚。我雖然不懂音樂,但是也大概懂了。就是所謂曲高和寡,是吧?所以洪宇和你先進的吉他社,然後是林峰。”

“是的,我們比林峰大一屆。”

讓蔣萌回去後,常成說,“我感覺是這個洪宇。”

“為什麼?”我說,“動機倒是有了,堅持品味和原則,結果暗戀之人遭低年級小孩橫刀奪愛,說得通。”

常成說,“倒不是這個。主要是我告訴他林峰中毒死了,他問我‘在哪裡’。”

“怎麼了?”

“我跟他說的是中毒,不是投毒。中毒中毒,一般首先想到的是食物中毒之類的,或者說,‘服毒’和‘毒發死亡’是兩回事,可以隔著不同的時間和地點。要是跑上來問‘中什麼毒死的’或者‘什麼時候死的’,都沒什麼,但是問‘在哪裡死的’,就怪了。因為重要的是他吃了什麼或者吸了什麼,而不是毒發的時候他人在哪裡。他問‘在哪裡’,好像是知道‘服毒’和‘毒發死亡’是一氣呵成的一回事,而且是作為一件兇殺案來看待,而不是一起中毒事故去看待的。就像我對你說某某朋友急性哮喘死了,你不會問‘在哪裡’,但我對你說某某朋友被勒死了,你才會問‘在哪裡’。”

“是哦。”

“但是呢,”常成接著說,“這還不能肯定,再說也談不上證據。我想我們可以這樣。”

7

“洪宇,你再過來一下。”

“怎麼?”

“有空幫我們一個忙嗎?”

“當然,你說。”

“來,我們邊走邊說。是這樣的,嫌疑人已經基本確定了,因為剛剛有個同學來找我們,說他上午在圖書館目擊了投毒的兇手,從描述來看,也符合我們之前鎖定的一個學生,有動機、有獲得毒藥的途徑。但是呢,我們警察見多了,也有很多目擊者是瞎說的,有的是為了虛榮心啊,有的是純粹自信過頭啊,總之不能隨便相信的。所以我們有一套測試的專門程序,比如這次呢,讓你和那個嫌疑人在圖書館同時出現,讓那個目擊者辨認,如果他認出是那個嫌疑人,說明可靠,如果他說認出是你,說明完全是在瞎說,至少這個目擊者不可靠了。懂我的意思嗎?”

“懂了,可以,好,我去。”顯然他已經很緊張,畢竟常成說的這回事,怎麼聽也有點扯。但是他除了同意去,似乎也別無他法。

到了圖書館,常成說,“圖書館一直開放著,但是理科閱覽室還封著,我們就在工科閱覽室湊活一下好了。裡面還有別的學生,你別去管他們,也別驚動他們。你看到角落裡那個位子了嗎?對,前面放著一堆書的那個座位,對你坐那裡,然後跟坐你邊上的人假裝在討論問題這樣,不用真的討論的,就演一演就行。別的不要管,我會來叫停的,記住沒有?”

“記住了,現在過去嗎?”

“對,不要驚動別的學生。”

工科閱覽室走到最裡面,並排放著兩張桌子,都是一邊兩個位子靠墻,一邊兩個位子對墻。其中一張桌子的靠墻那一邊,右手邊的位子上坐了一個學生,左手邊的位子空著,前面桌上堆了一堆書,洪宇走過去坐下,和旁邊的學生裝出討論問題的樣子。另一張桌子的靠墻那一邊,已經坐了兩個學生,也是在討論問題的樣子,左手邊的那人前面,也在桌上堆了一堆書。

常成把目擊者帶進來,後者站在一定距離,辨認了一番,對常成說了幾句,常成讓他先出去。

“好了,結束。”洪宇和旁邊的人都抬起頭來,另一桌的兩個學生也停止了討論。

常成說,“洪宇,恐怕你得跟我們去一趟警察局,因為目擊者說他看到的是你。”

“怎麼會!”洪宇的聲音在發抖,“那不就說明目擊者看錯了嗎?再說——”

“再說什麼?”常成問他。

“再說你剛才自己說的,你們不是已經基本鎖定了是他麼?”

“他?”

“你自己說的,有動機、有取得毒藥的途徑,而我呢,什麼都沒有。你們為什麼不繼續調查他呢?”

常成笑著說,“你指著旁邊一桌的學生幹什麼?我不是讓你別驚動別的學生麼?”

“……”

“沒錯,根據我們判斷,兇手當時是坐在死者旁邊,前面堆了一堆書用來遮擋,然後和他討論題目,並找機會投毒的。但是這些只有兇手自己知道。對於無辜的人,看到兩個學生討論題目、看到桌上堆了一堆書,這是圖書館裡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此在他眼裡,旁邊的一桌只是圖書館裡的兩個普通學生。至於需要讓目擊者辨認的人,自然是旁邊和自己在討論題目的那個人,因為是我叫你坐他邊上,和他假裝討論題目,那麼顯然這個人是我們警方安排的——這才是正常的思考方式。對於兇手,恰恰相反,在他眼裡,兩個人討論題目、桌上堆了一堆書,這都是對犯罪現場的模擬。所以他看到旁邊一桌的情形,就會想當然地認為,我們警方是要在盡量還原犯罪現場的情形下,讓目擊者進行辨認,以確保可靠,於是有兩桌在同時模擬犯罪現場,而自己被安排扮演其中一桌的‘兇手’。至於需要目擊者辨認的人,自然是另一桌上同樣扮演‘兇手’的人,所以真正的兇手——也就是你——會指著旁邊一桌的這個人說,‘為什麼你們不調查他’。要知道,之前我只說讓目擊者在圖書館裡辨認你和那個‘嫌疑人’,我可沒有教你扮演什麼兇手,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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