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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职业

逃离

见他还在熟睡,她轻轻起床,蹑手蹑脚走进洗手间,提心吊胆地开始进行她的计划,她边做这一切,边暗暗观察他,生怕他突然醒过来发现她正要离开。

关于昨晚为什么大吵一架,她也不得其解,好像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牵扯出了一大堆陈年旧事,曾经那些一直未解决的、压在她心头的事情,攒到了昨晚,突然倾泻而出。而他不明白,日子过得好好的,她为什么还要去在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她却认为那些事情从未过去,是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只教她觉得窒息,觉得无处诉说。

她拿起粉色的自动牙刷挤上牙膏,这牙刷是他送的,那时他还在上学,为了这两千多块的牙刷,他起早贪黑工作了大半个月,送她这份礼物时,他露出少年一样的得意。此时她问自己:我究竟是爱他,还是习惯了他对我的好?这个问题立马像一道劈中她的闪电,划在她心上,她立马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害怕自己向深渊滑去。

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她想到人们常说的,时间就像水,当下的烦恼迟早是要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于是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可笑的画面:他的头骨中央不是大脑,而是一个巨大的水龙头。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永远不记得,也不那么在乎那些让她觉得痛苦的事。他认为,只要好好爱她,她就会幸福,认为她在乎的那些闲言碎语,压根儿没有太大讨论的必要,他坚信他们之间伟大的爱情和日渐富足的日子,必将让那些人闭嘴。

她同意,她一直都同意他们之间的爱与他人无关,但那些她无法阻止的恶言中伤,是冲着她来的,只有她才能真正被击中。而这些,又因他们的爱情而起,她认为他理应回应她的这些痛苦,理应帮她清理清理伤口,帮助她痊愈,而不是她正深陷泥沼,他却仰望星空。

她洗了把脸,例行公事一般地涂上保湿水、保湿霜、防晒霜、隔离液,轻轻描上眉毛,又挑了一支让自己心情稍好点的口红擦上,再强挤出一抹微笑,刷上腮红。镜子里的这张脸,在外人看来,也就20出头,和现在的他一般大,而实际上,再过几天,她就要30了。这在她眼中曾经无关紧要的数字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却给她带来了"有"关紧要的身心伤害。这些伤害,又因为不被这个共处一室的他所接受和理解,成了一块块好不了的疤,天晴时好似痊愈,阴雨天隐隐作痛。

她突然有所领悟:原来人们说的,感情中的相互理解,是需要理解彼此的痛。没有这种理解的爱,就像没有地基的楼房,砖瓦添得越多,楼越不堪负重;他的爱给得越多,她的心越无所适从。

她无奈地最后瞥了镜子一眼,走出卫生间,看见仍在熟睡的他,看见他的手臂和胸膛,那个她曾不顾一切投以拥抱的地方,现在正如一根风筝线一般牵扯着她。风和日丽时,这根线让她胸有成竹地飞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狂风暴雨时,这根细线却不堪一击。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走吧。

她背上背包,拿上一本《海边的卡夫卡》走到门边——多么巧合的一番景象,这是一个讲15岁少年出走的故事,她开始读的时候,从未想过出走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拧开门锁,他翻了个身,她迅速地侧身出门把门关上——她成功了。

门外清晨的空气满是初秋叶子的味道,脚下的路一直延伸到城市的主干道上。这是他们为了这次见面,新挑选的偏远小镇,她曾以为这里远离了他的家人朋友,远离了世俗的评头论足,他们可以在这愉快地度过一个月。然而,直到决定出走时她才不得不承认,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她就永远都逃不开。

她又向前迈出一步,并决定沿着前方城市的主干道一直走,她想看看,这条路有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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