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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项向天歌

我的疫症生存報告 | 保持愤怒,保持清醒

  1. 你在哪座城市?2020年的除夕,你是怎麼過的?

南京。除夕夜和父母一起吃饭,然后看春晚,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电视作为背景音,大家都在手机、电脑上分别看疫情的消息,非常割裂的一个除夕。


2. 你的口罩儲備有多少?講一個關於口罩的故事吧,你親歷,或者聽說的都行。

我一月中旬得了乙型流感,医生让我在家也戴口罩避免传染给家人,居然因祸得福,那时就在家里囤了一些口罩。我们现在一家人有100左右外科医生口罩,之前送了一些给亲戚,后面也要寄给一些需要的家人。


3. 疫情有直接衝擊到你的生活嗎?如果有,講講是如何衝擊的吧。

本来年初三应该去国外给好朋友当伴娘,但家里父母担心出行的风险极力反对,后来选择临时放弃。而我从那时起也一直担心是否因此和朋友产生隔阂。日常生活来说,我以往也是在家办公,现在手里有活,但怎样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我每天会花很长的时间浏览关于疫情的各种信息。微博上有很多私人的故事、求助,微信公众号平台也总能刷到新的报道。每天在愤怒、悲伤、无力、焦虑、难受的情绪里徘徊。看到同胞的痛苦、他人家庭的破碎不知道怎么缓解这些悲痛的情绪。我们一家不怎么出门,除了隔几天去学校里喂猫、偶尔去买菜。


4. 疫情發生後,最令你意想不到、或對你觸動最大的一件事是什麼?

对我触动最大的是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死亡和无助。都说这个病毒的致死率远没有非典可怕,而现在,单单是确诊病例的死亡都已超出SARS当年全球的死亡人数,无法想象算上还未确诊就去世的人数,总共得有多少。在武汉封城的时候,我甚至读到过信息估测武汉内的感染人数可能上至几万,却仍没想到事态后来的发展。阅读不少私人的故事后,也无法想象若是自己在那境遇里会怎样:如果我无法帮助自己的家人、看着他们受苦、失去他们,人生该如何继续。不在湖北是幸运的,也有因为自己幸运躲过的愧疚。每每想到事态不用发酵到这一步加上一天天看到的荒唐的事,更为悲愤。


5. 你覺得疫情會很快過去嗎?如果不會,你打算怎麼安排接下來的生活?

应该不会很快过去。我希望暑假的时候可以像以往一样出门吃饭、逛街、看电影,但我并不乐观,或许这会被拖成一场“持久战”,而新冠状病毒成为更烈性的流感存在。还好我的工作可以在家做,所以生活照旧,但要找到方法让自己回归正常的工作状态。如果学校一直不开学,还要继续每隔几天喂猫。


6. 你從哪裡獲得有關疫情的最新信息,可以列出三個你最常看的來源嗎?(若是臉書專頁、微信公號,Twitter帳號,請儘量具體列出)

国内的新闻媒体(财新、三联、人物等),微博(关注的朋友会搬各个渠道的信息、热搜、肺炎患者求助超话),微信(群聊、公众号、朋友圈),豆瓣。我也会不定期刷刷外媒,但并没有看到过什么我在墙内没有见到的信息,这点我要感谢网友们,大家信息来源还是很广的。


7. 你每天花多少時間來刷疫情消息?你相信你看到的消息嗎?一般是什麼因素會令你產生懷疑?

我基本上一天会有至少8-10个小时在刷疫情信息。我大部分时候保持一定怀疑,我对个人的叙事比较相信,对自己本身就熟悉的平台也更信任一点。因为每天会接受超多各种源头的信息、官媒非官媒、正能量非正能量、官宣“谣言”、坊间流传、深度报道、封城日记、外媒墙内…我都看,也慢慢了解怎么从字里行间里去寻找真相可能在哪里。不代表我的判断一定准确,但我觉得不同来源和不同角度的信息很重要。我相信, truth is somewhere in between。我不会刻意怀疑我觉得真诚的一手私人叙事,虽然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发点和bias…


8. 疫情影響了你與他人的關係嗎?比如家人、朋友、鄰居或網友。

疫情让我和一些朋友走得更近,大家互相取暖,和她们的交流支持我度过每天,大家一起互相化解情绪、寻找思路和方向。我也删过好友和退出同学群,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不是大度的做法,但当下不想继续纠缠。长时间家人在一起肯定会有矛盾,而且无处可去,所以多做家务吧。我和我母亲想法很不一样,和她一直以来的相处(并不只是这次疫情),逼着我学习怎样和观点不同的人保持亲密关系,也是要多练习的,我现在做得不够好,不够有耐心。


9. 疫情讓你遭遇了什麼倫理難題嗎?如果有,是什麼?

不知道算不算伦理方面的难题。一个难题是怎么面对他人的痛苦,什么是消费他人的痛苦,怎样面对湖北、特别是武汉的牺牲。我常担心自己,一个和湖北毫无关系的人(没有亲戚或者熟识的人在那),在朋友圈、微博里大肆转发并且表达我的“痛”, 我朋友里来自湖北的人看到会是怎样的心情。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在appropriate other people’s pain,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相信自己的感受,但我不想成为一个消费他人苦难的人。我希望自己所做能起到帮助作用,而不只是叫喊“好苦啊”。我也不知道这次疫情之后,该怎么带着武汉和湖北的牺牲往前走,我们的话语会是怎样,我们个体的话语又是怎样...

另一个难题是如何面对自身的愤怒。我从小情绪容易激动。上学期间也有过控制不住脾气和老师课堂对吵的事。在家里,哪怕是和我父亲谈论,他心平气和,我总显得气急败坏。虽说话糙不一定理糙,心平气和也不代表道理站得住脚,但怎样更好地和自己的愤怒相处,不让它吞噬自己,我一直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也许是懒得花力气去“解决”)。关于愤怒的另一个难题是,如何在当下有着各种无法解决的问题的大环境里保持愤怒但又保持希望地去做事。问题很多很多,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们会看到同类型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发生;除了一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以外,也有性别文化上、大众审美上的不同问题,等等…我知道我并不想逃离这个环境,我之前在国外生活9年,但不觉得那是属于我的地方。我对脚下的土地和国内的家人有很深的感情。我想找到一种让自己能有尊严、对得起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怎样在持续的经历、见证后不让愤怒变质为绝望、仇恨或者麻木冷漠,怎样去持续做力所能及的事。我和我爸说,他是在文革里能活下来的人,我不是。但我也想成为能在文革那样环境里活下来的人。活下来,才能把故事讲下去。


10. 等到危機解除,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逛街,想看到很多人在一起,看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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