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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好比金魚,固執像牛,合起來變成貪吃愛散步的金牛座。

也許我體內住著人類學家 05》遙遠的穆斯林小城:臨夏

我是太容易被田野、旅行裡的故事觸動的人,於是剛剛喜歡上清真寺的我總想著親眼一見。2017年,一個衝動下我踏上前往臨夏的路,後來默默變成一個喜歡清真寺的人。

臨夏是一座離我遙遠的小城,在16年的課堂聽秋蒂分享田野故事以前,我不曾聽過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地理課本上的黃河那一區,曾有羅馬大食兵團後裔定居,一直到秋蒂把她在田野裡的故事描繪得過分生動,有她帶學生做田野時教人怎麼戴頭巾、有她觀察到不同教派的家庭成員巧妙地維護宗教禮俗與家庭和諧的平衡,更有三泡台、油香、手抓等美食體驗。

到訪臨夏,陸路須從蘭州轉巴士,一路往海拔高處走,氣溫也慢慢降低,我在臨夏的那幾日,即使時序接近盛夏,氣溫也總只有十來度,每天還下起陣陣細雨,像極冬日台北的慘澹模樣。

對於一座小城,我們可以期待什麼?

整個中國幅員遼闊,但被稱為「中國小麥加」的臨夏,自古是華夏與關外交界的經濟重鎮,茶馬互市、絲路交易等商貿活動都曾以此為舞台。自元朝起,陸續有回族人聚居於南關處,從中土傳入的文化也隨著回民的落地生根,逐漸開始本土化。

在臨夏,新舊風格不同的清真寺隨處可見

而聚居的情形,繼續讓位居地理優異位置的臨夏,成為中國的伊斯蘭文化重鎮,到明清兩代,此處的清真寺數量已衍生「八坊一隅,內有五大寺十八小寺」的俗諺,但有人群處自有分別,經年累月下來逐漸形成各家宗派。

秋蒂的論文裡說,在認知上中國穆斯林皆屬遜尼派,但在本地化的過程中,回民逐漸發展出宗派的概念,其實就和功夫電影裡的門派有些相似,不同宗派間並非在信仰與政治上有所分歧,僅是各自遵循的宗教儀式與修持宗教的方法有所不同。就像台灣的媽祖文化,就有知名的大甲媽跟白沙屯媽祖兩種,其他地方性的各種宮廟又是一座小系統。

如果想進一步了解宗派差異與宗教典儀的不同,請見《從開齋節觀察臨夏穆斯林社會的宗派多元化現象》,下面節錄了一段宗派的緣起。

中國伊斯蘭教是世界伊斯蘭板塊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伊斯蘭教自唐代傳入中 國,開啟了本土化的歷程;到了元代,中國穆斯林「民族」的雛形出現;明清時期, 新的一波伊斯蘭蘇非思想經由蘇非教團傳入中國,形成中國特有的「門宦」現象, 當時被稱為「新教」,原有的傳統中國伊斯蘭便被稱為「老教」或是「格底木」。 十九世紀末,阿拉伯世界「認主獨一」的宗教復振運動影響了中國穆斯林,中國西 北地區興起了「伊赫瓦尼」宗派,到了二十世紀中葉,再從中分枝出「賽萊非耶」 宗派。

——《從開齋節觀察臨夏穆斯林社會的宗派多元化現象》趙秋蒂,2009。

初訪臨夏:老城區,誰的記憶

我第一次到臨夏,抱持著終於要跟偶像見面的迷妹心情,興奮,忐忑。和友人安頓好住宿後,便開始在市街上走踏,走著走著,發現臨夏實在是一座寧靜小城,雖然電視台的霓虹招牌在大樓上閃爍著光,中心路口也有一條長長的夜市,但往來的路人數量跟八點店家就打烊的作息,讓我感覺自己像來到了花東。

不幸的是到訪臨夏第二天我竟然來了生理期,不敢登寺拜訪的我只逛了改建中的八坊十三巷,剛離開前一個落腳處老城區的我,對於規矩、整潔異常的狀態感到疑惑,這又一腳踏入「正在變規矩、整潔」的街巷,某種探索的興奮都轉為無力,覺得自己像極了拿著遙控器轉台,卻無法脫離綜藝節目的觀眾。

一方面由於新砌的牆、剛裝上的門再再散發一股翻修之感,門面背後則是泥土樣的老屋,令我感嘆起中國式造鎮的步伐也降臨這座小城啦,未來到哪裡的老街,恐怕都是一個模樣的。

灰階卻整齊的街景,從這個城市到那個都一樣
主巷裡幾棟民俗展示館,陳列著各種愛國抗日「回回英雄」與真假難辨的鄉野傳奇,如:回回的祖先是為唐太宗解夢而請來的阿拉伯使團。
主巷幾乎已整修完畢,但街區深處,遊客罕至的小支巷還在趕著貼灰磚、裝木門

總之我看自己的首次造訪,算是失敗了。

後來鼓起勇氣,在隔年的交換學期裡,又去了一次西北,而且這次是抓準了趕在開齋節的日子去到臨夏,去之前我還仔細地研究交換學校裡馬來學生的穿著,在淘寶上給自己買了一條頭巾,練習過如何固定在頭上不至於脫落。

但我又失敗了,哎。

二訪臨夏:錯過開齋節,卻趕上了市集

第一個失敗之處是服裝,到臨夏的那個下午,我就理解到自己的錯誤有多大,臨夏的回民是有些人裹著頭巾沒錯,但他們的頭巾有些像帽子,不是帽型的話也是華麗的絲巾,且臨夏的現代女性大多穿著長筒緊身褲,我準備的寬鬆裙裝活脫脫就是外地人模樣的靶子。臉皮薄的我,怎樣也無法克服奇裝異服的心理障礙,只好以日常模樣出門,也就再次與踏入清真寺錯過。

到臨夏的第二日,我早上七點就出門四處到滿是清真寺的街上碰碰運氣,晨間的臨夏車輛不多,市集的路口迎面走來一群穿著白衣的信徒。散步到老華寺門口,發現門口熱鬧得很,許多老人在此下車,也有一台大遊覽車載著滿是白衣的老伯伯們。四處兜轉到滿足的我回到下榻旅館,寫了一會功課後,又上百度查查有沒有開齋的相關文章,結果還真的讓我找到一篇前一晚發出的,有人在百度上問:「明天開齋嗎?」,底下有人回:「某某寺開,XX寺我就不知道了。」,後面陸陸續續有人回:「開」。

的神經突然抽動了一下,嗯?不會吧。原來這天算來就是初二,就是大部分寺行會禮的日子,而我早晨看見的應該就是去聚禮的人們,還以為他們只是赴主麻禮拜的人群。

探訪清真寺的作想又失敗了,我還是沒能踏出旅客這身份。這第二次的旅程如果真要說有收穫的話,是我初到臨夏的那天下午,為了觀察齋月的人們與平日有何不同,便直直往市中心裡的臨時集市衝去,從路人的談話聽來,這個集市並非常有,我猜是為了開齋節特別開放的。裡頭賣的東西挺多元的,有甜麥子、米粽、蔬果、生鮮肉品。我前後繞了一圈,發現這裡水果的品質比起北京的小菜舖好上太多了,一路逛下來直到走回去的路上,買了老師推薦的穰皮子(也稱米皮、涼皮)做晚餐,還順道包了個白粽。


後記

〈也許我體內住著人類學家〉系列記錄了我近年來四處流浪的軌跡,因為這些記憶一直背在肩上,有點過重了,我想放下來,讓自己輕盈一點。

這系列的標題在擬定時會加上「也許」兩字,是因為雖然我非常喜愛聽人類學的田野故事,但過去(現在大概也是)比較內向的我,很不敢踏出去與陌生人攀談,更不用說變成朋友了,覺得這點個性可能很難變成人類學家,目前也沒有特別打算要突破什麼,就跟我的旅行一樣,隨處走隨處看,等待時機或者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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