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蒙古騎兵與香港警隊的下場（文：黃偉豪）(轉自明報)

西藏、蒙古騎兵與香港警隊的下場（文：黃偉豪）(轉自明報)

歷史的一大特色是不斷重複與循環，而中國共產黨的本質在現代化和經濟發展中依然保留。用以上兩點作為基礎，來分析香港的局勢與發展，便不難覺察到今天的香港，正恍如昔日的西藏，而現在的警隊就是當時在西藏揮舞日本刀，負責「止暴制亂」的蒙古騎兵，但到頭來，盲目效忠換來的是被徹底清算的悲慘下場。

「一國兩制」首在西藏採用

「昔日西藏，今日香港」並非只是一句口號，而是有根有據，兩者有驚人地相似的地方。西藏和香港均是位處邊陲，在擁有自己的獨特文化、身分價值及制度後，才被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土。最驚訝的地方是，「一國兩制」這個名詞，雖然第一次出現是在處理香港問題之上，但「一國兩制」作為一個制度，第一個採用的地方，其實是西藏，而非香港。

在1950年，當中國共產黨成功取得中國原先領土的控制權後不久，便出兵「解放」西藏。在強弱懸殊的形勢下，西藏只有和中共言和，並簽訂《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於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簡稱《十七條協議》，接受「一國兩制，高度自治」。

昔日西藏的《十七條協議》，形同今天香港的《中英聯合聲明》或《基本法》。兩者在內容上也十分相似，均是在承認了中國擁有自己領土的主權的前提下，被授予高度自治。例如，協議第1條是「西藏人民回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祖國大家庭中來」，等同香港基本法的第1條「香港特別行政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離的部分」。協議的第3及第4條，便保障了西藏的自治地位，及一切原有的制度不變。第3條指出「在中央人民政府統一領導之下，西藏人民有實行民族區域自治的權利」，第4條是「對於西藏的現行政治制度，中央不予變更。達賴喇嘛的固有地位及職權，中央亦不予變更」。

中共「統戰」不會長期真心守諾

表面上，在「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的框架下，當年中央給予西藏的條件較香港更為優厚。因為《十七條協議》是沒有任何時間限制的條款，原則上，西藏可以永享自治，不似香港一樣，只是50年不變，要面對2047年是否能夠再續基本法的憂慮。諷刺的是，在現實上，西藏當年的命運比現時的香港坎坷和悲慘得多。和處理香港問題一樣，中央並沒有遵守條約上的承諾，高度干預西藏，實施各式各樣極端的土地及社會改革，弄得天怒人怨，在沒有撤回惡法之餘，更出兵鎮壓，以「止暴制亂」使血流成河，達賴喇嘛更在1959年出走逃亡印度。

中共的「統戰」策略的特色，就是不會長期真心遵守任何承諾，包括了如今引發中美貿易戰的世貿協議，一切的和談和承諾，也只是短期的權宜和緩兵之計。整個西藏「一國兩制」的承諾，在西藏只維持了9年便失敗告吹。所以，今天香港的「一國兩制」雖然已經走樣和變形，但在回歸了22年後仍能撐下去，香港人已算相當了不起和幸運。

「一石五鳥」的歷史見證

西藏問題和蒙古騎兵拉上關係，對香港的局勢有重大啟示，特別是警隊的命運及下場。整件事源於當年血腥鎮壓西藏的主力，便是蒙古騎兵團，而在兔死狗烹的情况下，蒙古人隨後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被中共大清算和大屠殺。關於這段歷史，有兩本重要的著作不可忽視，分別是《蒙古騎兵在西藏揮舞日本刀：蒙藏民族的時代悲劇》（註1）和《沒有墓碑的草原：內蒙古的文革大屠殺實錄》（註2），前者記錄了蒙古騎兵參與鎮壓西藏的歷史，而後者則記載了蒙古人被清算和屠殺的下場。兩書皆是由本身是蒙古人，現時在日本的大學任教的楊海英以日文所著，出版後才被翻譯成中文。

由於在滿洲國的期間，蒙古騎兵曾受過日本人的現代化軍事訓練，所以是帶着日本刀上戰場殺戮。而蒙古人因對西藏的天氣適應力強，是平定西藏「叛亂」的前線先鋒，而根據記載，當年的受害者很多只是走難的婦孺及已投降的藏人，他們無辜慘死，是一場名副其實的大屠殺。蒙古騎兵之所以願意為中共出生入死，罪孽深重，只因當年中共懂得利用人性的弱點、自私和醜惡面，答應事成後會幫助他們立國，當然，這只是另一個謊言。

楊海英在《蒙古騎兵在西藏揮舞日本刀》一書中，最值得我們思考的觀點是，中共借助蒙古騎兵鎮壓西藏是「一石三鳥」的策略，先是侵吞西藏，二是消耗蒙古人的軍事勢力，三是製造兩族的仇恨。依照同樣的分析，中共其後對蒙古人的清算，更是多加了「二鳥」，使楊海英的兩本著作聯合起來，是一段「一石五鳥」的歷史見證。餘下的兩鳥，是借清算蒙古人為西藏人「復仇」，及把蒙古的精英剷除，使蒙古永世再不能崛起，中央無後顧之憂。

港人要想清是否仍處佈局之中

在香港的情境下，我們不難想像昔日的蒙古騎兵，就恍如今日的香港警隊，他們在絕對效忠及順利完成任務後，隨之而來的就只有被出賣和徹底清算的下場。隨着特首林鄭月娥時日無多，下台之日不遠的時候，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清算警隊的日子便似乎愈來愈近。如上所述的「一石五鳥」的前三鳥已經出現，運動受挫，大量示威者已被捕，警隊的聲譽及能量被消耗，及香港人與警隊之間的仇恨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後「兩鳥」也是時候快將登場，透過清算警隊為後林鄭月娥政府爭取民望，以穩定政局，及重組警隊使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永不能重回昔時的光輝。對香港人來說，「一石五鳥」的教訓是當獨立調查委員會成立的一刻，在歡呼吶喊之餘，仍要退一步想清楚，自己是否仍然處於一早預設的佈局之中。

註1：楊海英著，吉普呼蘭譯：《蒙古騎兵在西藏揮舞日本刀：蒙藏民族的時代悲劇》，台灣：大塊文化，2017年

註2：楊海英著，劉英伯、劉燕子譯：《沒有墓碑的草原：內蒙古的文革大屠殺實錄》，台灣：八旗文化，2014年

作者是中文大學公共政策研究所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