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太的胡言亂語
灰太的胡言亂語

我他媽的才不想要成為大人呢!

《織圍巾》

(编辑过)

我曾以為,自小留下的傷疤是永遠的。它不會癒合,只會如影子般伴隨你度過餘生,然後偶爾在深夜時間襲來,再一次在你身上划上千萬刀。我曾以為,人一旦停在一個地方,就難以再跨步踏前。

今天我和朋友相約在他的家中,決定一起織一條圍巾,送給我們的另外一個朋友。朋友問我說,你會織圍巾嗎,我猶豫了一會兒,想起了一些往事,然後輕輕回答:「一點點吧。」後來,我再次回想我們的對話,為甚麼我沒能立刻回答出呢,為甚麼我那時會感覺心裡某部分像觸了電一樣呢,內在的我就好像在說,不能碰那個部分,一旦碰了,自己又會再傷一遍。於是每每繞到這個話題上,我總是會下意識地,轉個彎,避免撞破那道絕對不能打開的大門。

這不是我第一次去我這個朋友的家了,因為我們已經認識多年,早已習慣了彼此在身邊。我還記得我們是如何變成朋友的,是他踏出了第一步,在某個課後的午休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呢?那時我很訝異,且覺得這個人非常奇怪,怎麼還未說過一句話,就來套近乎呢?但我本來就不擅長拒絕人,所以還是應邀了。意外地,那次並沒有很尷尬,就像是在和認識了很久的人在聊天一樣,沒有隔閡,也沒有相處的壓力,而且很舒服。雖然到現在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這就是我們成為朋友的第一天。

織圍巾的途中很安靜,我一言不發,他也沉默不語。我很享受這種彼此可以不說話共處的時光,如果不是相當要好的兩人,我想可不能做到。忽然他看著我說:「甚麼一點點啊,不是很擅長嗎?」頓時我呆住了,過了幾秒才察覺他在說之前的對話。「還好啦。」我笑道,然後繼續低頭織著一條一條的毛線。就在這時,往事的片段一下子闖進了我的腦袋裡。

那是我初二開班會的時候,老師說來玩個遊戲吧。遊戲的內容是這樣的,班上每個人抽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班上同學的名字,抽到的人要想一個形容詞,形容紙條上的同學,然後寫在黑板上。大家都興高采烈地進行遊戲,過程中我也被各同學的創意力逗笑,笑聲充滿了整個課室。就在我滿心期待同學是如何形容自己之時,老師指向黑板上的一個形容詞,問這是誰啊,然後我聽見有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黑板上的字是:「女人。」

在那個瞬間,課室的空氣好像凍結了一樣,我的臉紅了起來,微微低頭,然後露出尷尬的微笑。老師問說原因呢,那位同學就說:「因為他很擅長織圍巾啊,男孩子擅長針線活不是很奇怪嗎,就像個女人一樣!」然後我聽見了一陣笑聲。儘管那位同學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我微笑的表情下,卻全是無奈與不憤。那一刻我恨不得要逃進廁所裡,躲避眾人看向我的目光,還有隱約聽見的譏笑。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像被踩在腳下的螻蟻,欲以反駁,卻又不能反駁,因為我的內心更多的是向自己質問:「我擅長織圍巾難道是一種罪嗎?」

一剎那,眼前織好的圍巾模糊了起來,為了不被朋友發現,我趕緊低下頭擦去眼淚。

朋友卻說:「沒關係。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立馬抬起頭,以疑惑的眼神望向他,那時候我們應該還不認識的,他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啊,因為我也在場啊,全部、一切我都看在眼內。」就像是猜到我心中的疑問一樣,他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然後他拿起我手中織好的圍巾,再遞向我的手中,說道:「送給你,送給曾經的你。」

是為甚麼呢,就像是有一雙手伸向了當時無助的我一樣,就像是有人在那天對我說:「你沒有錯。」一樣。是為甚麼呢,淚水如決堤一般湧出,原來有些事情過了許多年之後,會迎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後話,原來人在過了多年之後,仍然可以被突然伸來的手救贖。原來我沒有錯。我一點錯也沒有。

眼前的事物完全模糊了起來,我只聽到自己放聲大嚎的哭聲,和感覺到背後一隻安撫著我的手。此前我因為這件事哭了多少次呢,我因為這件事在意了自己的行為舉止多少次呢,但是一切都完結了,這次哭完之後,我終於可以向前走了。以後當有人問我,「你擅長織圍巾嗎?」我終於可以自信地回答:

「嗯,我很擅長。」

那之後,回家的路上,握著圍在頸上暖和的圍巾,我想起了,朋友邀請我吃飯的那天,正是事情發生的一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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