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上的拉不拉猪
月球上的拉不拉猪

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与只占4%人口的利他主义者

最近看到一篇文章,里面写美国做过一篇人性测试,这份调查总结说:在整个人类中真正有利他主义本能的人只占4%。朋友读到这里,特意把这段话圈出来,在群聊中@我,说:“我们是难得的4%”。

看到这条信息的当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内心夹杂对他人认同的感谢,但也保持着某种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警惕。因为大部分以“我们”为主语的语句,往往已经暗藏了某种程度上“我者”的归类(爱与认同)和与“他者”的割席(否定与恨)。

在不知该如何回复对方的这短暂空档中,我想了一下:我是一个有利他主义本能的人吗?

我应该不是,我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漠与自私。

至少就在前不久的一件事可以证明。那天,下了班去完超市采购完毕,拎着大包小包还有一杯奶茶的我,在地铁站门口被人拦住了。一般而言,在地铁站门口拦人的往往是地产、电信或某种产品的广告推销人员,我是决计不会因他们的再三阻拦而停下脚步的。而那天,对方的他穿着联合国字样的冲锋衣外套,也是同样的再三请求我停下脚步。我想可能是联合国外套冲淡了我的偏见,如果对方特别需要我这五分钟的驻足和倾听,那不妨就给他——当然,最后发现是让我每月从银行卡自动划账120-180港币,来帮助国际难民——当然,我委婉拒绝了。

我的脑海思绪万千,如果真要提取出可名状的东西的话,大概是以下两个片段:

1. 学生时我的老师说,地铁站外有人捐款做慈善,就会被给一张贴纸,“啪”,贴在胸前——为什么呢?这张贴纸,告诉所有见到Ta的陌生人:“我做慈善了”并由此延伸到某种善意的好印象。而哪种人最为该老师的敬佩?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由此又可以延伸到另一端:为什么雷锋这么有名?不想在这里具体谈开去,读到此处的朋友可自行探索。

2. 委婉拒绝对方的过程中,我早已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但还是让对方详细地介绍了三四分钟,ipad上的介绍PPT翻了一页又一页直至结尾。我顾左右而言他,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而是婉转地提出“愿意把家中多余的隔离物资(大多是实体的罐头、方便面食品等)送给有需要的人们”来抵消“完全拒绝对方”所带来的愧疚感。其实仔细想想,这种愧疚感的源头,在于我认为“我应是一个博爱无私,愿意无偿付出”的人,但我原来并且其实并不是。

同时,在拒绝的电光火石之间,我想了很多可能的原因来合理化我的行为:我收入不多生活拮据(但我此刻手里还拎着奶茶,且对方也看在眼里);我没去到过联合国所援助的地区,也没做过支教活动,并无与难民的情感联结;我在支付宝里已经为两三个慈善项目如免费午餐,救助尘肺病患者项目等,已经力行月捐很少额度的钱;我愿意将家中多余的隔离物资找地方捐出去以帮助有需要的人(意味着我已经受对方好心肠的影响,虽然并非走他的月捐项目,但也愿意做出改变);甚至,我都在想,路过地铁站形形色色那么多人,为什么在茫茫人海中就挑中了我,而这种“幸运之神”的降临,于是就要让我的工资卡每月悄无声息地走失180港币?为什么我要接受?我没有义务接受呀。凭什么是我?就因为我好心地停驻下来?

我花了很多时间跟对方拉力,内心百转千回已经演出了两三个小剧场了,但是那时那地,还是没有直白地说出那个能够最快了结的答案———不好意思,其实我很冷漠,也没有爱心,不想每月从我的卡里划180港币捐钱给联合国难民。

估计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没有爱心的人,因为我们从小就被教导“要有爱心”。

然而“有爱心”本来就是一个很宽泛的词语,没有人会去教导“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做什么事”“做到哪种程度”才算是“有爱心”。这种行为好像也从来没有类似高考或DSE考试样的那种量化指标,只能像“过关斩将”一样遇上某种“测试爱心的关卡”,接着“爱心行动履行”,再是“确认自己有爱心”,最后是“强化自己的爱心行为”。大概是这样吧?但这样似乎也说不通,此地的冷漠并不代表我在其他地方也不会产生爱他人甚至陌生人之心。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也不必因拒绝了这次的捐款而心感愧疚并因此介怀。另外,怀疑并承认摒弃某种当下推不开的虚名,反而有益身心。

综上所述,我有充足理由否认自己是所谓整个人类中仅占“4%”的拥有利他主义本能的人。而当我这样写下的时候,内心并不感到狂喜,也不感到愧疚,所感的只是一种放下的自在。

那么,既然标题是我,与那只占百分之四的利他主义者,那么后者究竟是谁呢?

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们吧。

既然不留名,所以也无从说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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