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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比较文学博士生在读。微信公众号「种树时刻」。

2021:在旷野上看见自己

新年快乐,我们会好的

021年的年终总结迟迟没有下笔,直拖到了这最后一天,想着必须写些什么了,但抬起笔来,却又还是觉得有些语塞。

我记得去年跨年的时候,Yikky、OL和JJN在我们家,一起吃了羊蝎子,喝了热红酒,还看了B站的跨年晚会。我们和南京的小郑老师和小顾老师视频,笑说他们每年新年都是周年纪念。

这群我认识了14年、10年、8年的朋友,我们又共同度过了一年——那个坎坷的2020年,我们马上迎来新的一年——被赋予跨过黑暗的期待的2021年。

人在美国我现在真是看不得这锅羊蝎子。。

送他们出门回来以后,正赶上五月天在唱散场的《干杯》,那句“终究会/有一天/我们都变成昨天/是你陪我走过/一生一回匆匆的人间”混合着热红酒,心里涌起来的不知是暖是醉。

那个时候我心里全是对于新年的愿景,我想,这个跨年是我近几年来最好的一次,它带来的幸福感也应该会充盈了这接下来的整个年份。

站在12月的末梢回头望,2021确实有很多相聚的时刻,也就因此,这个以独自度过的结尾显得稍许有些寂寥,也让我对过去种种的相伴充满了不舍。

今年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是,我在3月份捡了一只小可爱。

那天,在一个拐角处,我们看见她趴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可怜兮兮。我们把她送到宠物医院,还好,只是趾间炎,住院一段时间就会好。

她是一只特别亲人的小狗,身上完全没有流浪狗那种对人的恐惧感,每次我们去看她,她都特别高兴,往我怀里扑。后来我去宠物医院都不敢化妆了,生怕脸上的化妆品被她舔个干净,对她身体不好。

再后来我们把她带回了家,我当时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给它起个新的名字,因为我总觉得,命名权就是占有权。当你给一个东西取了名字,那就代表你们之间有了独一无二的联系。

可是这只可爱小狗就这样看着我啊,我怎么能因为自己不敢就不去建立这种联系呢?所以我决定了,她叫海绵。

她在我家的那段时间,真的带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体验和回忆。

她每天晚上就在我脚边睡觉,每次都是“扑通”一声躺下,简直怕她把自己撞坏;

她睡觉的时候打呼,哼哼哼的呼声震天响;

她守着我们吃饭,但决不表现出馋意,别的狗子都快上桌了,她反而还吼他们,像是在为我们护食;

每次我要带她出门的时候,她都看不懂我要给她系狗绳,不往狗绳的圈套里钻,只往我的裆下钻,一定要经过这样的几个来回,我们才能出门。

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海绵不能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最终还是只能为她找一个新的主人。送她到新家的那一天,她看着我出门,一下就站起来了,眼里都是警惕,那是她第一次对我出门这件事感到害怕

好在她的新主人很好,我们也还有联络,海绵现在依然健康快乐。

这是她现在的样子,感谢炎炎把她照顾得很好!

只是我有时候真的忍不住要想:如果我当时把海绵留在身边,也带到美国,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是的,来到美国,是这一年另一件比较大的事情。

这件事情其实从年初就有预感了,4月份送走海绵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5月份中国大使馆开放,我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离别紧张。7月份办了签证,8月份回了趟家。

9月份,我结束了在中国一年的网课生活,来到了加州。

说起来好像一切都徐徐进行,顺理成章,但只要我翻开日记本,就能看见每个时刻背后都有不同的焦灼。在离开美国之前,我开始缓慢地与一切告别,我焦虑,我身边的人也不舍,我们用争吵来表达对于离别的恐慌。

我知道他们的感觉,离开我土生土长的国家,离开我熟悉的一切,这对那些把他们的命运与我关联在一起的人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主动的放弃。

分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丧失”的体验,它让人更清楚地看见一些日子逝去永远不再来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即时通讯工具的发达,我们总觉得“丧失”没有那么明显,“分离”没有发生,似乎一条消息我们就还在彼此身边。

但是,在2020年之后,我们都已经不再确信线上的联系是足够的,我们相见时的感觉,比如那天的天气、我们吃的食物和我们看向对方的表情——这些才是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唯一的真实。

然而现在的生活里,生活的真实仅属于我自己了。

来到美国以后的生活,像是站在旷野之上。

蓝天在我头上,因为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盖而显得那样辽阔;

风声不大,独居的夜晚也不至于令人害怕;

一年中有漫长的时间里树木都是绿的,它们在冬季开始落下叶子来,红的黄的铺满了一地。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直接地看见自然,看见自己。

孤单是自然的,但焦虑,或者说一种不安定的感觉才是可怕的,有时候我甚至问自己:吃苦,是因为在走上坡路,还是因为走错了路?人在摇摇晃晃的时候,总是格外容易听见这种问题。

在旷野里这些外界的声音变得如此明显,我不得不抓住那些仓皇逃窜的情绪,寻求一条通往内心的路。

所以我看见,在这片旷野之上,自己也不知道站住了没有,更不知道自己是四处飞舞的野草,还是抱住了石头的藤,或者是刚被移植过来的树,又或者我根本不是植物,是一只寻求草垛的小猫。别说要前往的方向,就连自己是怎样都是不确定的。

尼采说“一切生物的本质都是自我挣扎”,换句话说,这类独自看见旷野的体验在未来的生活里可能只多不少。有人相伴时,我们似乎可以逃过这些追问,但只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大概就会知道,旷野就是旷野,只要到了这里,就不再有机会离开了。

我想,在未来的无数年里,我还会这样一直追问下去,体验下去,让自我的声音在这片静谧又似乎可以容下一切声音的辽阔中变得响亮,让自我的边界在没有束缚的自由中变得清晰。

如果我能真正看见这些问题的真相,我才能知道,我的旷野上到底应该有什么。

这应该就是我的2021了。

这一年世界的大事很多,回想起来却不再想要发任何议论了,新的2022年,许多人都没有澎湃的期望,只盼着2020不要真的再来一遍。

几天前我也发过这样一条朋友圈,我说:“已经快要两年了,但我们的时空仿佛还停留在2020年,它像一个黑洞吞入了所有,而我们就在其中动弹不得。”

但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所谓“黑洞”只是一个幻想,我们其实还在一直往前走。我的2021年,充满了很多的惶惑与胆怯,但我也确确实实经历了这些时光啊。我和我的读者们、朋友们、家人们,在人生这条匆匆的路上,又真心相待地走过了一年啊。

祝你们新年快乐。

祝2022年里,每一句“你害怕吗?”的回答都是“我勇敢承认我的胆怯”,每一句“你快乐吗?”的答案都是“我正在为生活创造幸福”。

我们会好的。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不等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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