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孟
谢孟

数学本科、统计硕士、历史博士。怀疑论患者。公众号&豆瓣:窃书者。

《逍遥游》的精神

作为中国散文的巅峰,《逍遥游》开篇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奇瑰宏远的场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样一只大鹏,将要飞到南方的幽冥之地,也就是天池的所在。大鹏展翅高飞之前,要“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将万里长风纳于双翼之下,然后才借由风势,背负青天呼啸而去。

一旁的麻雀笑大鹏的煞有介事,麻雀的世界里,所谓飞,不过是跃起三仭之高;所谓翱翔,不过是穿梭于蓬蒿之间,何必要浩浩荡荡,引来九万里的尘土飞扬。

这便是逍遥游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小大之辩”。

朝生暮死的朝菌不知道月有阴晴圆缺;夏生秋死的晦蛄不知道年有春夏秋冬。万物如此,被自己环境的界限所限制。人所羡慕的彭祖,不过八百岁——和上古神木相比又算什么?

然而大多数人无法看到本质,于是在凡间彭祖依然是长寿的化身,虽然大多数乌龟都比他更有资格代言。就好比会赚钱的范蠡是财富的化身,智近乎妖的诸葛亮是智慧的化身。而范蠡与诸葛亮存在于每个时代——在我们这个时代,在各大高校讲座心路历程的成功人士随处可见。

庄子曰:“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是而已矣。(这些能力足以胜任官职,德行足以让乡人有口皆碑,而受到国人推崇的人,他们对自己的追求,也不过像上文小麻雀对自己与蓬蒿之间翱翔而得意洋洋一样)。”

显然庄子并看不上这些麻雀。他虚构了一位宋荣子出来对麻雀们“犹然笑之”。宋荣子的价值观很简单,“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宠辱之境”。 重点在后两句,定乎内外之分,辩乎宠辱之境。

在解释这两句之前,我想提新星一的一篇超短篇小说《自信》。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小说,我初一读的时候觉得莫名其妙,高中再读才觉得震撼,从此难忘至今。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平凡的小职员西岛正男一天正在沙发上休息,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来访。而不速之客却自称自己才是正男。正男起初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没想到来客大大咧咧地做到沙发上,活脱脱一副主人姿态。正男下意识地按了报警器,想让闻讯前来的管理员戳穿这个冒牌货,没想到客人见到管理员非但不慌,反而主动迎上去寒暄。管理员也仿佛和正男本人交谈一样,没有任何违和之处。正男心中泛起了嘀咕,忽然想起自己常去的酒吧,便打电话让老板娘与那个不速之客对质。谁知客人顺势与老板娘交谈起来,老板娘也毫未起疑,甚至当客人电话还给正男时,老板娘对正男说“你是正男君的朋友吗?日后还请多关照。”之类冷漠而礼节性的寒暄。诸如此类的事情不一而足——正男发现身边的朋友似乎都认可这个客人的身份,而客人本身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正男因而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

忽然间,正男恍然大悟,他向来客深鞠一躬,“您的话可能是正确的,大概您是真正的正男。即使事实并非如此,可你很有自信,您有存在的价值。”说完推门而出。

第一次读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故事很荒谬,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解释为何客人会得到正男的朋友们的认同,好像平白无故安插了这么一个不可推敲的角色。

后来我慢慢懂得文章与书法有相通之处。有的文字需要“意临”。有的人说星新一这部小说写的是主人公的梦境因此显得光怪陆离,这就落了俗套了——小说的重点不在于给如此讽刺性的情节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在于借由这种讽刺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是谁?”

粗看起来,我是谁似乎是独立于他人的。比如我叫什么,不过是一个代称,我的本质并不因他人如何称呼我而改变。同样的,西岛正男是不是真正的正男也不应因为他人的承认与否而改变——真相只有一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然而问题就出现在我们并不是上帝,并不知道那个冥冥之中已有定论的“终极答案”到底是什么,更多时候只能依赖周遭环境的肯定来实现自我认知。

人本来就是社会性的动物,现代的社交网络无疑加剧了这一点。当我们为一篇文章的转发数,为自己微博的粉丝数而沾沾自喜时,就下意识地把自我价值与他人的认同等同起来。

一眼以蔽之,我们看到的自己,不过是无数个他人眼眸中反射出的我们的倒影而已。

我们的存在,已难以与外界截然分开。而我们,正在或多或少重复着正男的悲剧:为他人的想法瞻前顾后,为最近来访的增加沾沾自喜,为盲从他人而无所适从。

这时候,宋荣子说了,“定乎内外之分,辩乎宠辱之境”。

这句话其实有因果关系在——倘若能定乎内外之分,自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荣辱。真正的荣辱只源于自我的认知与肯定,他人的赞誉不会增加我的价值,正如他们的秽语也无法减低我的价值,我的存在只基于我自己。这样的人,顺境时不会沾沾自喜,江郎才尽;逆境时也不会妄自菲薄,一蹶不振——若是遇到另一位拥趸众多的“西岛正男”先生,只怕拼了老命也要将其轰出家门。如此观之,似乎已经比先前那些“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的成功人生境界高出不少。

然而庄子并不满足。

庄子提出了第二个人物,列子。“夫列子御风而行,伶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返,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这里说了一个可以腾云驾雾的神人列子,他无目的的御风而行,却得到了他人刻意追求却无法得到的快乐。重点在于这句“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列子对于追求幸福,并没有刻意钻营)”。这与宋荣子的“彼其于事,未数数然也(宋荣子对于追求事情的成功与否,并没有刻意钻营)”一起来看,是颇值得玩味的。

宋荣子为何定乎内外之分,辩乎宠辱之境,而不孜孜以求事业的成功与外界的肯定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先问另一个问题,一般人为何大都孜孜以求事业的成功与外界的肯定呢?

很简单,事业的成功与继而带来的世人的肯定无疑会带来极大的幸福感。一切欲望,女人,金钱,权利,无不是追求幸福感的手段。既然成功能带来幸福感那就去追求吧!

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的,普通人有一个特点正如上文所述,即把自我认知建立在外界的判断之上。因为外人眼中的成功与称赞才能带来幸福感的巨大提升——对于已经定乎内外之分的宋荣子而言,情况就不同了。你称赞或者不称赞我,与我何干?与其劳心于追求别人的肯定,不如享受自己的闲适所带来的满足——因为外界已不足以给予幸福。

所以宋荣子看似与普通人截然相反,然而站在一个更高的视角来看,其本质仍然一样,即以追求幸福为唯一目标,而普通人追求世俗的成功与宋荣子的不屑为之不过是在不同思想境界下不同追求幸福的手段罢了。

而列子更进一步,索性连幸福也不反正心上,只是随意飘来飘去,却得到了真正的幸福。

这种层次的递进很像金庸对剑道的论述(他显然受逍遥游的影响颇多,如逍遥派、北冥神功)。

最底层是手中有剑,心中有剑,那便是凡人用世俗的成功去追求幸福。

接下来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那便是宋荣子,知道剑法的神髓不在宝剑而在剑意(幸福感的本质不源于外界而源于强大的自我认知),因而弃剑不用,专攻剑意。

最高层次乃是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幸福本来是和谐状态下应运而生的体悟,任何刻意为之的行为都多少破坏了他的本意(打个比方,多少小姑娘最幸福的时候恰恰就是男生说:“我一定要给你幸福”的那一瞬间,而并非之后一同经历的“追求幸福”的日子)。心中有剑,便仍有获胜的执念,也就仍有为对手利用的破绽。

幸福同自由一样,是一种难以捕捉的状态,往往在你思考如何幸福、自由的同时,也就永远地失去了他们。而大多数幸福也都存在于回忆一种,因为唯有在回忆时,才能意识到自己彼时彼刻是多么无意识地幸福着。

由此观之,列子确实达到了真正的幸福。

可惜,这依然不是庄子的理想人格。

在金庸的三重境界之上,庄子依然有着第四重天。

庄子天下篇里面有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描写。想来比金庸人物犹有过之。从哲学上看也是如此,如果说御风而行的列子已经到了心中无剑的境界,庄子心中依然有超越列子的理想人格。

你看,他说列子依然有不足之处,这个不足就是列子还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虽然,犹有所待也”)。这个外界的力量便是“风”。诚然列子已经心如赤子,太上忘情,然而他毕竟要御风而行——风不起,幸福也就无从谈起。而这个风,既是连接列子与宇宙的纽带,也正是割裂他与宇宙的利刃。因为他时时刻刻提醒着列子,借助我的力量,才能环游宇内。也就等同于说,风的存在证明了列子并未天人合一,等同于宇宙。

同样的,剑客的剑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剑客,你和真正无敌之间的距离,隔着一把剑那么长。纵然心中无剑,那也不过是用一把“无剑之剑”纵横天下。而非剑人合一,否则何必在有剑无剑之间钻营不休呢,毕竟落了下乘。

讲到这里,庄子并没有虚构一个新人物诠释这最终的理想人格,或许是因为庄子暗示此人正是自己;但我更愿意相信的是,对于这种与宇宙合二为一不分彼此的终极人格,任何人名的限制都无疑破坏了他的统一性与启发性。

看看庄子是如何诠释“我就是剑,剑就是我”的吧:“若夫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乎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此所谓天人合一,神游物外。

玄之又玄,万妙之门。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讲述完了凡人(麻雀)、宋荣子、列子及最后理想人格之后,庄子进而提出了逍遥游的总纲“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对此,南怀瑾曾说庄子的排名是至人不如神人,而神人又不如圣人的。不客气地说,在所谓国学领域,名声不坏而学问很糟的人当中,南怀瑾算是一位。他全然没有理解逍遥游的精神。

先不论以庄子非儒的立场怎会把圣人推为第一,也不论中国历来将尊者列在前位;而具体分析一下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一十二字,就能发现与宋荣子,列子及最后的理想人格有着高度的吻合。

顾名思义,圣人无名,即圣人不追求虚名,好比“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神人无功,功是功用的意思,即神人不是做事不图名利,而索性连好事也不做了。

这里似乎存在一个与常识的偏差——何以不做好事反而比做好事不留名还要高一层次呢?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概念——犬儒。

犬儒不是对儒家的蔑称,而是一个古希腊哲学流派的代称。要知什么是犬儒,看看犬儒学派的祖师爷安提西尼就行了。这位老爷爷不乏惊人之举,比较出名的是以下两则:

一是据说他老人家整天衣不蔽体,所有的家当便只有一个大瓢,用以盛水解渴。这一日,他又来到河边取水,恰好有两个小童一旁嬉戏。只见那小孩玩的累了,便伸手做碗状,去河边捧水喝。他老人家若有所思,忽然之间扔掉了手边的大瓢,兴高采烈,仿佛发现了世间的大秘密。

二是说当征服小亚细亚的亚历山大大帝率军打到他家乡的时候,亚历山大素来敬仰贤人,不辞辛劳亲来拜访。等到了老先生的住所,却发现他正窝在一口大瓮中晒太阳。亚历山大不敢僭越,毕恭毕敬地向他请教,老先生只是眯了眯眼,冷冷回了一句:“走开,别挡住我的阳光”。

这两则故事无不荒诞诡谲,然而犬儒者却认为大有道理,因为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与众人不同。

举个简单的例子。

坐公交让座,这无疑是个美德。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如此,社会上也会对让座的行为给予相应的肯定与鼓励。比如谁家孩子要是让了座,大人一定会加以表扬——假如大人不犬儒。

若不行遇到一位犬儒,他只能报以呵呵——让座有什么高尚的?

让座不过是以一种具体的行为换来道德的优越体验乃至心灵的满足感,这种交易本身,和花钱去嫖娼换来的灵肉的满足没有本质的区别——甚至更可鄙,一来因为嫖娼要花钱,让座不要,二来因为嫖娼花了钱还有内疚感,让座明明以更低的成本得到了本质相仿的心灵愉悦,非但没有愧疚感,反而产生一种似是而非的道德优越——比如一个让座者一定瞧不起不让座的人,遑论嫖娼。

在犬儒眼里,没有道德,一切只是在做交易。你让座是因为你预期到让座的收益——受到表扬。不要小瞧这点表扬——对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有什么方式比让座成本更低而能受到由衷的赞美。

换言之,倘若让座没有表扬,人们是否会坚持呢?

一个简单的例子,美国人很少让座。因为这边的老年人并不觉得让座是一个老人理所应当的规则(他们有老年人、残疾人的专座),所以你让座给他的时候他们往往感到奇怪甚至拒绝。在这种情况下,大家甚少让座。可见让座本身并不是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美德”,他是和背后精神层面的收益捆绑起来的——比如在美国让座不被理解,也就不服成为美德。

认识到这一点,犬儒学派开始挑战道德,进而挑战一切对社会有用的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境界恐怕比汲汲名利的人要高,但那并非他们更高尚(他们离纯粹的高尚还差得远),而是因为“他们内心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外界的肯定,只需要内心因为做好事不留名产生的道德优越感就能支撑自己的自我肯定。”

但是犬儒更近一步,他不需要这种道德优越感来支撑自己,因为他发现所谓道德也可疑得很。相较与世俗以努力交换物质,以物质交换内心愉悦;所谓道德高尚者不过是以道德上的满足来交换内心愉悦——二者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俗人;而后者往往不认为自己是俗人,所以俗的更深。

在犬儒眼里,做事留名活着做事不留名,都是一样的庸俗。于是他们更近一步,不做事了——倘若你问不做事如何留名千古,雁过留痕呢?

这是他们便哈哈大笑了,留名与不留名,又有什么区别。帮助别人与不帮助别人,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不需要别人言语的肯定,不需要自己由于严于律己,安邦定国而产生的道德律的支撑,只因他们以足够强大,故曰,神人无功。

在神人这一层,所有世俗所缅怀的人物都倒下了,你说儒家?一般的儒早早就倒在至人无名这一层了,想想看陶渊明若是真的归隐,从哪传出那么多的田园诗话?即便儒者的终极追求(几乎没人做得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不过倒在神人无功这一层——那四句话句句都是求功。

如此才能明白为何庄子三境界的第一层便是圣人无名——即便是儒的王者,圣人,也注定是心怀百姓,跨不过神人无功这一层,所以只能居于最下。这也合了庄子蔑儒的本意。如此观之,南怀瑾以为圣人为庄子眼中第一,岂非莫名其妙?

所有的俗人都倒在了圣人无名这一层,所有的圣人都倒在了神人无功,而神人无功如犬儒,也有一关跨不过去——至人无己。

圣人比世人高,然而圣人性善,因而圣人悲悯世人,神人比圣人高,然而神人性恶,因而神人嘲笑圣人,那么至人呢?作为终极的存在,他该以怎样的眼光审视众人?

至人既不嘲笑,也不悲悯,因为你我他,俗也好,雅也罢,都是至人的一部分。

至人是真正的神,神爱世人。

李傲的一篇杂文里提高过北京的一座小庙里供着一个奇怪的佛像。那是一尊菩萨,容貌美丽端详,然而衣不蔽体——她正和几个极丑陋的恶鬼交欢。主持说那是菩萨的本意。你倘若以为菩萨是心太软,不认恶鬼去奸淫她人因而牺牲自己,那便想的浅了。

对菩萨来说,无所谓牺牲不牺牲。因为在世人眼里恶鬼是丑,交合是俗,菩萨是美,悲悯是善,然而真正的神,是至人无己的,美丑善恶,及于一身,这样一副诡异交欢的场景,恰如其分的表现了这一点。

神人输在哪里了?神人就输在太执着与自己了。他们看似与众人处处不同,显得不拘一格,但从另一个角度,又是最依赖众人的——神人否定了圣人,不是因为圣人有什么不好,不过是因为世人都以为圣人已然好到遥不可及的地步而已。倘若世人都犬儒,那神人想必要找其他的法子否定世人,以示超脱。俗人眼里是利,圣人眼里是功,神人眼里是否定俗人与世人,所以神人是最离不开世人的,因为他的视野随世俗而变——即便与之相反,始终为之所系。

终极的人格应当是永恒的,那就是至人。

回到最初以武侠作寓的例子。手中剑指的是物质手段,心中剑指的是道德手段,而练剑的宗旨就是追求幸福。俗人只是手中有剑,心中有剑,一味用物质的方式追求幸福;圣人知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才能达到更高境界(即放下手中剑,不求名利,以纯道德而非物质的激励才能做造福诸人的大事业);神人想的更远,不仅手中无剑(不求名利),连心中也没有剑了(不求做出任何事业,因为物质刺激也好,道德激励也罢,他们的幸福感不与外界有任何关系)。

独孤求败不过到此而终,因为金庸的层次到此为止。

至人是超越独孤求败的存在,他们人剑合一,不像俗人汲汲名利,不像圣人自强不息,也不像神人那样鄙夷前者,唯恐沾上一丝俗气。

他们不喜不怒,不静不燥,吸收天地间一切气息——俗也好,雅也罢,高尚也好,卑鄙也罢,实在也好,虚无也罢,不过是天地间这些渺小生灵的创造,对这宇宙来说毫无影响。

你发明了飞机如何,你飞上天又如何,抓不到天边的一朵云彩。

至人,只要思考,或着不需思考,便能神游物外,享受世人千万年,活着千万年以后也未必能领略的万门世界。

至人者,佛祖是也,庄周是也。

你说佛祖不合逻辑,上帝无法证明?

那是你落了俗套了——佛祖就在那里,何须证明,何须符合逻辑?

上帝若是不符合逻辑便不存在,那到底上帝是上帝还是逻辑是上帝?

如果不符合逻辑你便不相信,那即便从逻辑的角度,上帝存不存在和你相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

“缈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疪疠而年谷熟。”

他们就在那里。

2014于圣地亚哥


五年前的一篇随笔。回过头看,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出了五种人,不知小大之辩的鸴鸠(庸庸大众);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者(社会精英,但与后三者比,仍类似于鸴鸠);定乎内外之分的宋荣子(圣人无名);御风而行的列子(神人无功);以及天人合一的至人(至人无己)。

虽然遵循行文脉络,宋荣子位居列子与至人之下,但我们这个时代更需要宋荣子。因为精英也好、大众也罢,都倒在了他的层次。宋荣子的精神是“定乎内外之分,辩乎宠辱之境”——可当下的时代精神不仅不分内外,甚至以外为内,把外界对自己的宠辱视为自己存在的价值。点赞、转发、上头条,人们用先进的科技传承着古老的规训。在这个意义上,每个人都是西岛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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