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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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林檎爱好家

当焦虑恐惧来敲门

只要你不打算盯着它看,它就不会俘获你并把它自己作为你的整个世界。

晚上开始焦虑,某种无原因的对于未曾认识到之危险的畏惧。我的危险传感器风声鹤唳,而我知道没有任何危险发生或即将发生。有的只是无根的、漂浮的恐惧。以及饥饿。最近的作息、饮食都是这种不适的身体感觉的来源。我试图忽略、悬置这种感觉。毫无疑问我没有在面对任何危机,但我的感觉被启动了。这种感觉与饥饿息息相关,高喊着让我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思考原因和矛盾。一个聒噪且喋喋不休的卫士。我送小陈回家并顺便蹭她的车到夜市去解决我的饥饿。我当然无可置疑的被这种感觉影响,但并没有被它占满。我心绪不宁,精神紧张,但它们都作为感觉存在,而我则是感觉者,也是评判者,也是行为者,也是存在者。当我出现与现实情况不符的危机感时,冷静的判断和悬置是需要做的,找出原因、解决办法则不重要。悬置不重要之事是精神焦虑者的重要技能,这种技能让我不至于成为我的焦虑。焦虑永远存在,将消除焦虑和恐惧作为殊为重大的事情只会适得其反。转移注意力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其实施方式似乎需要审慎。若为转移注意力而大量饮酒或诉诸于求得他人安慰,将使自己变得虚弱。虽然我的思绪不免纷乱,填饱肚子仍然是第一要务。到夜市要了炒凉皮,点单、付钱、等待,炒凉皮上桌一如往常。我用筷子翻动,热气缠绕着香味升腾,辛香料的味道滚进鼻子,熟悉而符合预期的味道,是经验中全部的炒凉皮向我发出的邀请函。我试图调动全部的感官回应这一邀请。舌头与滑嫩的弹性食物缠绕,炒凉皮比起往常略显冷漠,复杂微妙的香味后退一步,咸味和辣味明确如长而直的起跑线。但我也正有意疏离着,无法苛求炒凉皮的热情。

一口一口吃下这碗炒凉皮,随后到便利店买下了两根肉串。路上,被一个女人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打着电话,带着无论如何一个在凌晨三点于小路上打电话的女人都会有的疲惫感看着我。我对她怒目而视,我猜。虽然我并不对她愤怒,但冷漠是我们的优秀传统。如果我热切地向她道歉,会感到恐惧的就不单是我了。总之,无论是恐惧、饥饿还是理性,都在指向两根肉串。炒凉皮和肉串,在我的经验里与满足、慰籍深深相连。而更难发现的共性是,它们都与我相当熟络。

拿着两根肉串,我决定步行回家。不是特别近的距离,但步行可以会是一种冥想。自从在一场混乱、并最终通向警局的音乐节上丢掉了眼镜后,我就几乎再也没想看清楚过。凌晨的黑暗更是让事物难以辨认。恐惧和孤独缩小了我看到的世界,一个十字路口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字路口一样小。没有什么可见的宽广性了,眼前的事物似乎就是一切。我带上耳机,关闭降噪功能(此时噪声是一种慰籍),开始听歌。我友善地对待自己,时而关注我走路时的感觉,时而好奇地注视着夜晚街道的风景,时而试图不加评判地观察着我的心灵。我尽量使自己平视前方,但很快怀疑是否有必要如此。在我思考时,有低头的习惯。实际上,恐惧感已随着饥饿一起退去了。一首摇滚乐让我亢奋了起来,但疏离和审慎仍然保持着惯性。

“不要与焦虑对抗,而要与它共处”是我在刚刚走上与焦虑共处之路时习得的基本教条。一年之后,焦虑与恐惧仍然出现,我也仍然在尝试践行这一教条,也仍然会怀疑“我这么做是不是在与焦虑对抗?”,但我知道这不重要。这句话的重点在于:与焦虑同行。焦虑高呼自己的重要性并引诱人成为它,但与它同行这一方式已经说明,不用期望它会消失,它会与你肩并肩、绕着你转、烦你,但生活永将继续。只要你不打算盯着它看,它就不会俘获你并把它自己作为你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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