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You don’t know until you try (I write when I have occasion, and sometimes I have no occasion. ) Wuming@liker.social

書評 : 《香港居》劉以鬯

這是一部衆生的故事,女人的故事,寂寞的故事,生存的故事。

作者劉以鬯以第一身 「我」 和其妻, 通過不斷找屋、租屋和搬屋的經歷透視出六十年代香港人的居住無奈。

經濟條件略差的家庭不能置業,而又未能租一整層物業的處境大有人在,他們都只可租住梗房。 以今天的語言,梗房多了一層包裝,那是叫share flat 或co living space。

作者和其妻子及幾歲女兒從南洋回流,在報章以寫文為生,也是住在梗房。 梗房生活尤如寄居他人屋簷下,在他人居住世界的一間小房,小房以外和形形式式的人相遇,而每場相遇又不得不相處。由此,作者看到了人性的醜態和人性的弱點。

作者前後搬屋四次,第一次巧遇已做業主和有家傭的舊同學潘承富,大家沒有見面七,八年,沒有更好選擇的當時,就把梗房租下。

誰知潘承富只是表面安好, 他沒有正當職業,生活捉襟見肘,潘太就更是勢利之人,在她家什麼也不准,不准自顧工人,又不能自己煮食,那一日三餐怎辨呢? 潘太說可共同僱用她的工人,搭着他們的伙食,工人人工因為要照顧作者女兒而加了$20, 達$120。 一人一半的意思是舊人工$100除以2, 潘太負責$50,而作者需負責$70,因為那$20 的加副全因照顧小孩才有,所以作者要全數負責。 如此類推,大小雜費也被潘太算盡,租金由$200, 無理地增至$510。

是無理,是強盜,也要忍辱負重,那就是寄人籬下的苦。

原來舊同學潘承富和潘太是對各自偷歡的夫妻,但誰是誰非又好比雞先與蛋先的問題。 潘太以結交其他男人來滿足虛榮心,有時又以男人給她的珠寶來維持家計。潘承富是表面風光,一貧如洗,但他從潘太的拙惡虛榮的性格令他回想在鄉下已殁的髮妻,他當時並不珍惜其賢淑,於是潘太的凌厲令他想起外邊的溫柔。縱使那些溫柔一買一賣,在那兒他找到自己。

夫婦各自偷食,沒有誰比誰高貴。潘承富外面的女人珠胎暗結,他為了安頓那女人,偷拿潘太的首飾去變賣,潘太把他趕走。 自此之後,潘太更擺明居馬帶不同男人上家尋歡作樂。 作者好不容易才能拿回按金離開潘家。 經此體驗,香港生活簡直冷暖自知,點滴在心頭。

心頭冷卻了也要一個居所,又開始了遊牧民族式的尋屋,搬屋生活。由一房客,至自己做二房東,再寧可做回三房客的漂泊。作者遇到很多人,目測很多故事,不同的人,不同生命軌道,好像殊途實是同歸, 也見證社會扭曲的價值觀,和不尋常的婚姻關係。

金玉花是名被包養的女人,包養她的人對她不差,起碼不愁衣食,縱使如此她暗中與鄰房的健美男人麥剛鬼混。此麥剛也不是好人,常見異思遷,求愛欲極強,他又搭上另一名舞女房客陳含英,陳含英不是愛麥剛,不過她比金玉花美和年輕,她搭上麥剛就是要刺激金玉花。 女人好可怕,一激發起女人的仇,她們的招數就是用自己的本錢(色)來打一場仗。 現今我們會用一個比較隱晦的term, 叫好勝。

兩女爭一男,太cheap 了,但以古至今也常常發生。 如果是情,不爭吧,高尚的情生於自然,止於緣盡。Let it be! 就是那不是情,情不夠真,也比不了金的堅。

Wait, the saddest thing is no gold. 金玉花比陳含英付出的心較多,與麥剛開始,因為她很寂寞,很空虛,她想證明自己還未老,所以搭上麥剛。 而陳含英要的是一場對金玉花的報仇。 作者當時作為二房東,看在眼裏,也知一場風暴即將來臨,為免牽扯其中,三房同時退租,那時他得承受全層樓700 元租金。 思前想後,他寧何自保。 又搬!

此回,作者與家人成為一個三房租客。 鄰房的馮士銘是從上海避難南來的富家公子,但幾萬塊錢坐吃兩三年就用光了。馮太黃美娟是舊上海交際花,視自己為商品,在她心中有錢就是愛情。

馮先生是一個沒有謀生能力的人,又有心臟病,幸得朋友的關照找到一份月薪$500的工作,但他的丁點收入怎能滿足馮太的虛榮。她為了赴友人的生日宴,硬逼馮先生買一枚$600的白金勞力士。丈夫被逼入絕境,女士全然不體諒,並深夜明目張膽地去找其他男人。

丈夫在家看到妻子花枝招展般上車,躲在家中偷偷飲泣。馮生心臟病發,命縣一缐的時候,馮太與她的男友還在鄰房鬼混。馮生逝世後,馮太像以前舊同學潘承富的老婆般,男人尤如走馬燈,天天換畫,終於她換上了一枚白金勞力士。 女人之醜,實在如此。 女人之弱,就是膚淺,有時過份的虛榮,贬值了自己。 當然不正經的男人也有很多。

包租婆叫周美玲。 她由上海來港,先是丈夫死了,自己無所依靠,她朋友遊說她嫁七十歲的老翁。初時不肯,但為了生存,她決定再嫁。七十歲的老翁死了,她生活也成了問題。 她認識了行船的老趙。老趙真的愛上她,她用$7000頂了一層大的物業,讓她可以分租出去,令她不愁生活費。

一切其實已很好, 但包租婆有日看到昔日上海好友嫁了個有錢人,家住半山。 包租婆背着自己朋友和她丈夫搭上。 周美玲告訴作者的妻子,朋友老公包養了她,每月給她$3000,她覺得目前有錢也有自己仰慕的男人,終於走向幸福了! 「那,為你頂下一層樓作二房東,然後每月寄錢給你的老趙呢?」周美玲說 「我會和他離婚」

有次周美玲在麻雀枱被老千騙去$10 000,朋友又發現她搭上她老公,人家丈夫又要分手,給她扔下$5000分手費。 她崩潰了,她把分手費撕掉,因為她對朋友夫,付出了真心。 這回她才想起老趙曾在她的人生拙途下,令她過上坦途。不是富貴,但如果不大貪,絕對是安逸。

作者一家經此與包租婆相遇而變相知,包租婆是寂寞,虛榮,導致情感扭曲, 放眼遠些看她整個人,她起碼知恥,最後自覺,是女人生存的故事。

我愛書中此句 「香港這個地方,正常的戀愛並不多。愛情如果不是商品,也會變成賭台上的籌碼。金錢令人變心,不講道義。」

世間情感原本應該單純美麗,人真的很討厭,把它弄成複雜醜陋的扭曲情感。

此書令我聯想到人的內心寂寞,寂寞是空虛的鬼魅。因為寂寞才令情感扭曲。我想起蔣勲,他說 「孤獨和寂寞不一樣。寂寞會發慌,孤獨則是飽滿的」

在這匆忙的城市裡,我們都是孤獨的個體,可以飽満地孤獨,千萬不要沒有靈魂的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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