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使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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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普|女性参政:性别配额有效吗?

本文为公众号「黑羊公社」政普系列。

德国总统默克尔围绕在各国男性政治家间。

作者:不使句号

校对:Heywood,@李借之


「只要有能力,人人有平等的机会」、「机构是性别中立的」、「不需要干涉也可以达成公平的性别比例」。

以上的话往往是错觉

即使有能力,女性候选人也常常无法当选。在选举中,有的选民即使支持一位女性候选人的观点,也会由于社会的刻板印象(「政治是男人的游戏」或「男人更可能赢得选举」),而放弃投给这位女性候选人,转向为观点没那么契合的一位男性候选人。选民不希望自己的选票浪费在获选机会较小的候选人身上。(Inglehart and Norris, 2003)。 

甚至,制度也不是中立的。比例代表制(proportional representation)往往比多数代表制(majoritarian representation)选出更多的女性。比例代表制的选区会有多名候选人当选议员,而多数代表制只有单名。多名议员意味着女性有更大的政治空间,而多数代表制的党派为了成功拿下选举会倾向于提名迎合大众口味的男性候选人。选区规模(district magnitude)越大,即一个选区选出的议员越多,女性就更可能赢得选举。(注:比例代表制和多数选举制参考文后注解)

从女性成为劳动力起,女性的地位一步步提高。目前平权成为了西方的热门政治议题之一,相应的政策也紧随其后。不过,截止 2019 年,全球的女性数量为总人数人数的 49.6%,而女性在国家级政府立法和行政部门所占的比例仍然只有 24.1%。至 2013 年为止,女性占所有国家领导人的 8%,占所有总统职位的 2%。此外, 75%的女总理和女总统仅仅是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就任的。

判断是否实现平权标准中,女性担任政治职务的数量被看作是至关重要的。有学者认为,只有女性才能代表女性,只有女性才经历过这种性别带来的不公经历,才可以在工作中以女性视角来评论政策。然而,来自社会观念及政治制度等等的压力使得女性在选举中异常艰难。如何改变女性参政比例增长缓慢的局面,并有效、迅速地推进平权及女性参政?也许性别配额制(gender quotas)能给一个答案。


性别配额是什么?

性别配额制(gender quotas),也被称为「最低比例制」,被看作是迅速推动女性议会参与水平的一条捷径。它指的是为担任政治职务的女性比例设立一个明确要求。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一些先进的工业民主国家开始施行性别配额制,并且逐步提升女性担任职位的百分比。

例如,德国的社会民主党(social democratic party)在1988年引入了配额制度,目标是到 1990 年女性担任职务比例达到 25%,到 1994 年达到 33%,到 1998 年达到 40%。根据这项目标,每五个候选人中必须有两男两女,剩余的一位则可以是任意性别。也就是说,女性议员的比例至少有40%,理论上最多可以有 60%。

目前,世界上已经有超过一百个国家通过性别配额制推动女性参政,并且大部分取得了显著的效果——采取性别配额制的国家的女性参政数量明显高于不采取的国家,不采取配额的政党中也拥有了更多的女性参政(Kittilson, 2006)


性别配额的种类及有效性

最常见的性别配额制度是自愿性配额(voluntary party quota):各个政党根据自身意愿决定配额目前该制度已经在 61 个国家中得到施行。许多左翼政党由于他们本身的意识形态和对平权的承诺而采取该类型的配额。近年来,由于平权已经是欧美多国的共识,许多右翼的政党为了吸引女性选票也开始使用性别配额。其次常见的是强制性配额(compulsory party quota),在 28 个国家中通过宪法或法律实施。尽管是强制的,但对女性参政议题不感兴趣的政党常常拒绝遵循。还有一种叫保留席位(reserved seats),在 12 个国家中施行。这种配额通过宪法或法律在一开始就确认女性可以竞争和占有的席位。通常的范围在 20% 到 30% 之间,选举结果的性别比例已经被提前决定好,与政党的意愿无关。

Tripp(2008)使用 2006 年前 153 个国家的女性参政数据,以文化、宗教、社会与经济地位、政体和性别配额为自变量,以女性议员的数量作为因变量建模,发现性别配额的引入是如今女性参政数量不断提高的最主要原因,并且有助于克服保守文化、经济不发达、甚至多数代表选举制度等对女性参政的负面影响。其中,「保留席位」是最有效的性别配额方式,其次是自愿性配额。这是因为「保留席位」从一开始就决定席位的结果,不像另外两种方式那样含有不确定性。一个国家可能只有部分政党愿意使用性别配额,或是有政党不愿遵守强制性配额。

这份研究中的其他结果也比较有趣。他们发现比例代表制是性别配额外次重要的推动女性参政的因素性别配额与比例代表制的结合可以主要解释女性议员的数量变化。除此之外,作者认为在性别配额近年兴起的情况下,过去的很多观点不再适用。曾经许多学者认为民主的体制、发达的经济或普选的时长可以增加女性参政的比例。但由于性别配额制在不同政体、经济模式不一样的国家中被采用,以上因素不再被认为对女性参政有显著影响。


性别配额的争议

从提出至今,性别配额一直有很大的争议。其中最常见的指责是性别配额会使政治家的平均能力下降,阻碍了能人统治(meritocracy)。具体来说,他们认为配额会使能力不佳的女性候选人因为数量要求被选上,而能力好的男性候选人会因为他的性别而落选。这种观点其实是有问题的,它忽略了推行性别配额的最大原因:有能力的女性往往由于社会观念或政治制度的惯性无法当选。

实际上,性别配额制并不会阻碍能人统治,相反的是,配额让政治家的总体水平变高了。这种变化的原因是能力突出但无法获选的女性代替了能力中庸的男性(Besley, 2017)。在实行性别配额制度前,中庸的男政治家依靠吸引中庸的支持者来获选。性别配额让平庸的男性政治家感受到威胁:他们无法继续在舒适的环境里获选,就只能开始采取行动告别平庸,或者接受无法当选的现实。Besley 的研究发现,平均而言,女性当选者占总体当选者的比例高出 10 个百分点,能力较好的男性议员占总体男性议员的比例就会提高 3 个百分点。同时,性别配额对于女性当选者的能力几乎没有明显的影响。


性别配额在其他领域的应用

性别配额不仅在政治中被使用,在其他领域中也频繁出现。目前,大约有十个国家设立公司董事会的性别配额制,并且有更多的国家把这样的配额列入议程。中国也在许多领域设立了性别配额,例如山东警察学院招生时,女性的录取比例不超过 15%,成功逆练了此制度。

配额是最常见的通过人为干涉来达到平等的手段之一;它为少数群体、低收入家庭等的人提供了机会,在社会文化结构性不平等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实现平等。与其他倡导平等的制度类似,配额制也总是要面临无法从中受益的人的反对。

有人认为性别配额无非是「政治正确」,但实证研究显示,这种手段会在总体上提高政治家的水平。更为重要的是,性别配额正是使「人人生而平等」不再是空洞的口号。所以在抱怨所谓的「政治正确」导致不公平时,不如放弃精英视角,想一想《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这句话:「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



注释:

比例代表制:是目前议会选举分配议席的主要方法之一,以政党获得的选票占多数的百分比来分配议席,用来反映社会的多元意见。

多数代表制:多数决制分配议席的原则是"胜者全拿",政党获得最多的选票即可获取选区的所有议席。

参考文献:

1. Aili Mari Tripp, A. & Kang, 2008. The Global Impact of Quotas: On the Fast Track to Increased Female Legislative Representation. 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 41(3), pp.338–361.

2. Besley, T. et al., 2017. Gender Quotas and the Crisis of the Mediocre Man: Theory and Evidence from Sweden †.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7(8), pp.2204–2242.

3. Inglehart, R. & Norris, P., 2003. Women as Political Leaders. In Rising Tide: Gender Equality and Cultural Change Around the World. pp. 127–146.

4. Kittilson, M.C., 2006. Sharing Power: Women, Parliament and Democracy. Politics Gender, 2(3), pp.423–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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