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起，開始寫作

對我來説，這并不是第一天來到Matters，這也不是在Matters上面發佈的第一篇文章。

作爲人文專業方面的博士生，也算是半個文字工作者吧。或許在大陸的環境下，思想萎縮，學術凋敝，一個被抽骨剔筋般剝去了學術性的學者，也只是個文字工作者而已了——當然前提是還能算得上以文字為工作。回看本科、碩士時的老師，他們近來已經很少發表文章了。然而這卻讓我感到輕鬆。所謂發表論文，并不是指發表在任意的地方，而是特指核心期刊。被列入核心的期刊數量有限，而近年來意識形態的鼓吹文章又越來越多地擠占版面，而無論是初獲教職的青年教師想要完成“科研”指標，還是博士甚至碩士想要畢業，都需要在這些核心期刊上發表文章，導致現在人文學科論文發表的空間十分緊張，於是“排隊”成了發文章話題中常見的詞語之一。之所以為之前的老師們感到輕鬆，一方面是因爲不發文章説明他們已經不再承受科研壓力，其次則是因爲現在國内的環境使得很難產生有思想含量的作品，封筆正表明“君子于其言，無所苟而已”。

我雖被迫要發文章，但在寫完那些科研八股之後，卻越發感到表達欲望的被壓抑。或許是由於想要表達的思想不能明白了當地説出，或許是那些思想尚未切合我的生命，又或許我的生命與那要表達的思想都處在不被允許表達的狀態，於是科研的八股雖然寫了十數萬字，卻連滿足表達欲望的替代品都算不上。

前天在推上的朋友説到韋伯的一句話，大致意思是說一個國家的政治體制會塑造該國國民的靈魂。如此的話，那麽對體制的批判性思考應該也和自我的靈魂反思相一致，程頤說格物時講“才明彼，即曉此”，是説對事物中天理的領會與内心中的天理是為一的，我想政治之理應尤其如此。而這樣一種批判與反思，倘若不能發於言辭，必然要流於虛浮不實的感嘆。

説起反思，由於這裏的寫作并不拘於一定的主題，我想在這裏記錄下最近的一些思考。反思對我來説更熟悉的是西方思辨哲學中的一個術語。當然在中國古代，當然也是有所謂反思的，如《論語》所説的三省，孟子也有類似的説法。不過在我看來，這些反思與其說是反思，不如說是已經設定了一些德行的標準，然後讓修行者一次標準為視點去審查作爲對象的自我的言行與意志。而這些預設的標準其合理性與合法性何在呢？多半是習俗與傳統，也就是歷史境遇的權威。相反，倘若我們真的有能力去自省，真的有天賦的能力去完善自己的人格，那麽在不設定任何標準而去審視自我時，當能發現自我言行中的問題所在，比如自我坦誠的閃躲游移，比如意志的軟弱。日常所謂的反思更接近這種講法，比如當我們質問別人“你就不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嗎？”的時候，這種講法更接近于《大學》所謂的絜矩。

第一次嘗試直接表達自己的思考，不如已經習慣的學術寫作那樣順暢，而且思想十分粗糙。不過隱隱感覺到堅持下去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最重要的是能夠讓思慮集中于問題本身，雖然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如同方走出洞穴的人直視太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