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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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我觸動後的延伸—— / IG: wild.guest // 遊走於文學、心理學與哲學的字

【我,關於慾望之內心觀照】

離海很遠的沙子從來不會嚮往海水漲潮滋潤自己,深海裏的魚從來不會到陸地上走,因為牠們知道不可能,但或許慾望還有。

近來我都在觀照自己的慾望形成,以第三身角度來看似乎不太健康。


我反覆比對自己與別人對慾望的分野,不是過剩,而是過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誤以為自己做到知足甚至是凡人不能明白的那種苦行憎式禁慾,包括對物質與情愛的禁慾,最近我才發現這一切不是出家人那種「能擁有」卻「選擇不擁有」的那種孤高傲氣,而單單是一個常人對得不到的事情採取消極態度的「酸葡萄心理」。


朋友也是心理學家,我問他怎樣看我近來都沒甚麼物慾,自己太着重知識與形而上的東西了。他提出關於「習得性無助」(Learned Helplessness)的說法,指人或動物因為多次承受挫敗,得不到期望的回報,於是在情感、認知和行為上也表現出消極的心態,於是我們又討論起日本尼特族對社會流動性低帶來的蓬勃文化,消極又未必不好。但無論如何,他的回覆讓我想到,自己是否像日本人那樣,在社會氣候不許可上流的環境下,又或在日常生活中屢次面對「得不到」或「無法擁有」時,有意無意地內化了那種「不渴望就不會失望」的處世觀,因而誤以為自己是曲高和寡的靈魂?對於這個問題,我一直不置可否,或許我沒有承認的勇氣。


對於生活,我還是非常知足而常樂。一個人生活,沒有要討好誰的渴望,沒有要追趕潮流的衝動,也沒有花大錢跟誰過甚麼海枯石爛的生活、維繫山盟誓約的需要,吃得飽穿得暖有張床已經滿足。有時甚至想,為何書都不值錢,要是每個月能把全部薪水押下去買書——不是說薪金很高的意思——家裏應該可以開個小小圖書館,於我而言是現時非常嚮往的「富裕」生活。慾望往書裏灑。可我這類人在社會上是很難生存的,在人家談股票、談汽車、談買樓時,你根本搭不上嘴甚至,心底有些嘲不起這些人空虛的心靈(當然談這些並無不可,只是指涉那些窮盡一生精力追求金錢,話題單薄的人)。然而,我覺得這不是恰當的想法,因為那意味主觀評判,意味着對我對人施以一種了別心,倘若相信萬物皆等,即使是「精神上的高低」之別,也不應在我心中萌起一種歧視式的惡。


每個人擁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而慾望的種類則源於我們個人的選擇匯聚而成的命運。有時我想,若我不生於這個地方,不生於這個時代,關於我的慾望會有何變化?二十世紀的人類處於長時間戰爭動盪的時代,在每一天覺察死亡終將來臨、恐懼蔓延的情況下,由生至死間的這趟旅程中,他們必須有慾望,不管是對求生,或對愛情,或對富足,或對安定生活的渴望,否則他們是很難捱過去的。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高舉追尋價值理想的旗幟,整體駛向新時代的航道,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不再適用了。說是可笑或許荒誕的一個事實是,這些人或許不曾失去甚麼,因為「得不到」就是常態,有能力擁有的就只有那些形而上的價值,無形的事物比生理需要重要。結果在上一輩定義的資本主義社會下,不討錢就是不上進,於是這群人無論如何也顯得格格不入,因為人生所有的可能性都被「賺錢多寡」限制了。


以上或許是我作為失敗者的宣言。我總質疑自己都在自圓其說,以理智解決得不到的渴望。我說服自己社會的許多慾望就客觀而言都只是建構出來的需要,理智過後卻像海潮流過沙子壓下的長長浪痕,沒能擁有海卻愛着浪花的微笑。躺在床上,心頭冒起許多聲音,像神諭,喚醒關於生命的提醒。有時就那麼一刻對甚麼也提不起勁,連看書寫字也沒力氣。失了調的生活。被工作掏空身子,直至假期我才醒覺心穿了個洞,彷如中槍一刻的後知後覺,帶痛,卻已麻木。因為生活麻木所以發現慾望的好,於是我問朋友他們平日怎樣緩解工作壓力或,填補內心的空。有朋友說喝珍珠奶茶、吃芋圓、「鋸扒」,總之找好吃的,不管你知道那東西最後還是到馬桶去。也有朋友跟我說直接找個伴侶吧,慾望真也好假也好,你空虛寂寞了。在尋找解決方案時,我對一切外來觀點都抱持開放態度,於是即使覺得心靈本來已經足夠寬裕——或許吧——我也儘管試試,因為有時我真的搞不懂心底的渴望,像靠海的沙子,在地與海之間徘徊,若隱若現。


許多人沒很多選擇,每天為基本生活煩憂,在庸碌過後餘裕之上方能顧及自己的慾望,城市讓人們的願望擱淺。我知道自己的偏好並無不妥,也感恩自己擁有的一切,爬梯子往形而上世界甚至是許多人敬佩的興趣,也是在生存之外很容易滿足的事,但生於這都市卻讓我意識到這樣微小的慾望是多麼不着邊際。這是一座王國,富有的一角儼如皇室貴族,擁有每天被填滿的無窮慾望能無限擴張,像不斷往一個不會破的氣球裏注水,每天在朝廷享受雍容華貴,美酒佳餚。貧窮的一隅則不同,他們基本上是缺水的,或只能注一個吊鐘花形狀的球,每天在民間幹活,為貴族灌輸遊樂的資本,書本這類廉價卻如望遠鏡般的視界則成了他們最美好的恩賜。這有點像戰爭時期,許多人以宗教為依靠,失去了人世間橫向的心靈慰藉,於是只能往上尋找,這近乎是物質匱乏的求生本能。


於是在我思考慾望這個問題時,才發現這不是我想像中的簡單,因為這牽涉到我們對自己人生的觀感,對自己能力的評價。如我所說我不以了別心看不同人,但客觀現實或許說明,社會上越有財力的人,就越有本錢越有權力實踐慾望,而藉實踐這些不斷產生的慾望,這些人獲得相應的歡愉感,這些歡愉感化成一種獎勵,鼓勵這些人不斷產生並實踐慾望,於是為了得到更多歡愉感,慾望隨之增多與擴展,不論這些慾望是否全部來自內在還是外在建構的物質需要。這是動物的行為心理。相反,沒財力的我沒能力實踐那些龐大的慾望,沒有實踐也就沒有獎勵,於是意識到幻想中的慾望根本沒意義,為求遏止這些慾望未滿伴隨的負面情感潛意識本能地把慾望隱去,在反覆的「期望與落差」後我們身上便出現了「習得性無助」,為求安心說服自己不需要。悟到這裏,我才發現原來,慾望一直都在,只是我有沒有能力與恆心去實踐而已。


離海很遠的沙子從來不會嚮往海水漲潮滋潤自己,深海裏的魚從來不會到陸地上走,因為牠們知道不可能,但或許慾望還有。最近還悟到一個道理就是,只要不斷提醒自己內心的慾望,不斷想着心裏的夢,大腦將會自動顯出一條通往羅馬的路,在生活中暗暗指引你完夢之前應採取的步驟。那是吸引力法則。而當這個慾望的能量越大,它就越有可能發生,不管路有多曼曼。



所以我說啊,我們肚裏,到底還收藏了多少慾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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