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
野客

這些都是我觸動後的延伸—— / IG: wild.guest // 遊走於文學、心理學與哲學的字

【水龍頭、的士、樹】

水龍頭

那天起床,水沒有從水龍頭流出。


我想,停水了吧。可能是這幢舊樓水壓不足的關係,大廈似乎每逢星期四都準時停食水。也許每星期大家也準時用光了水缸的食水,我只好慢慢等候。看看時間,上午九時,是時候開始工作了。


打開電腦是接二連三的電郵通知,倦意頓然來襲。窗外響起幾聲鳥鳴,想起上星期發現屋簷處有兩隻燕子密羅緊鼓在築巢,看看,喔,今天已經完成了。不過巢並沒有動靜,是蛋還在睡吧。沒有水喝,有點像舌頭被夾,欲言被迫又止。暫時不喝水還死不去,但喉嚨卻乾澀得讓你無法集中,是有點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刪了幾封沒趣的推廣電郵後,剩下的都是工作有關的郵件,反正老闆有別的事忙,我也無謂拖着這個「脫水」的軀殼工作了。反正手上也沒有甚麼急趕的工作,我想。打個呵欠,啊,想起自己還未刷牙,但無所謂,反正只有我自己嗅到這些臭味。不過怎麼口會臭呢?有人說口臭是因為吃多了濃味的食物,在消化食物時胃氣夾雜食物的味道傳到口腔帶來異味。也許是吧。不過過去三天來我除了偶爾接到同事的來電聊起幾句外,話也沒說多過十句,口臭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打開暖水壺,恨自己昨夜太睏沒有加水,水的「貨存量」只剩下半杯水的份量,「樂觀」的我一定說「還幸尚有半杯水」。沒有水的時間還是繼續睡睡好,在家工作的優勢嘛。想回來如果不是疫情,家中突然停食水我應該會手足無措,不刷牙口氣一定會被同事嗅到然後恥笑一番。現在即使要上班,戴起口罩也無需擔心口氣的問題。突然發現,家中的問題一下子與工作密不可分,過去說要確保公私分明的,今天我們都欣然地接受了。


不久水管彷彿一名哮喘病人病發時般「扯蝦」,水嘩啦嘩啦地流出,嚇了我一跳。原來我剛才忘了扭緊水龍頭。窗外嘁嘁喳喳,小燕子破蛋而出,也許知道水來了。




的士

前幾天立秋,做了個夢,夢見我坐在的士右側後座,捧着一袋文件。


旁邊是兩位穿着校服的中學生,大概是中一、二吧,純白色的校服讓我想回中學時代,那段穿着全白色校服孤傲地挺胸走路的日子。中學聲稱是區中的傳統名校,搶眼的全白色校服當然讓乳臭未乾的我感到自豪。夢中的我竟然在懷緬過去。


這是一輛五人的士,副駕位置坐着一位中年胖子,他的「鮑魚刷頭」呈薯仔狀上窄下闊,頭髮烏黑而帶灰白。他穿一件白色T恤, 雖然沒有明顯的汗臭,但從衣上的皺褶與泛黃的汗印來看這是他穿了許久的T恤。還好看起來尚算乾淨,那些應該都只是歲月的痕跡。他眼細細,嘴歪歪,看起來十足像〈史迪仔〉那位強霸博士。


夢境設定看起來的士的營運模式在疫情下經歷了轉營。有別於一向的「跳錶」收費,它們轉為「拼車共乘」(Carpooling) 的營運模式,用戶先在應用程式輸入起點與目的地,程式會自行配對目的地接近的乘客,司機會在指定地方與時間等候用戶,然後按應用程式展示的價錢收費。怎樣知道這些細節,我也不知道。我猜我是最早上車的乘客,所以才靠的士右側後座。


夢畢竟是夢。這輛香港的士司機是左邊軚盤的,似乎是大腦告訴我這只是夢的一個提示,不過印象中夢中的我並沒有發現這個錯誤的場景設定,也許因為前座的胖子身型太奪目聲線太洪亮,我連司機的外表也沒多留意。我想他是司機的助手或朋友吧,不過說起來只有四個乘客位的共乘的士也多搭一位「助手」或「保母」,未免有點浪費。但夢畢竟是夢吧。


途經中環,馬路旁站着一些穿西裝西褲的文員,他突然打開車窗,對他們大聲喝斥:「XX老母!我講粗口鬧你哋啊,快啲講粗口鬧我啦!」然後有位男士沉不住氣,以「七字真言」回饋,胖子回道:「你哋哩啲西裝友,西裝骨骨又冇內涵,喺度裝模作樣。」綠燈,的士駛過,胖子為對方無法還擊而沾沾自喜,說了一句:「戇居!」我微微一笑。


看得出他是一個仇富心重的人,卻對學生哥很友善。夢中視角轉到學生的左側,我依然坐在右方,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看見胖子的外貌,他長有兔唇。這是學生哥的站,他手拿着很多東西,卻忘了預先準備所付車資,突然到站讓他有點驚惶失措。胖子說:「今日請你搭車啦,叔叔仲有幾單生意要做。努力讀書,唔好學似我噉咁無出色!聽日再搵我搭車!」學生哥連忙道謝,身子微微前傾,螃蟹走路式左一步右一步趕下車,匆忙間站起時頭不小心撞到車頂。中一、二來說他也不算矮小。視角一轉,車內的我原來也隨之消失了。


心理學家都說夢都是我們所壓抑的恐懼或慾望之呈現,唔……我在壓抑着甚麼呢?從夢中醒來,梳洗後準備早餐,返回書桌又開展一天的工作。




家在一個滿佈樹木的社區,一個在室外十步之內必有一棵樹,這樣的一個社區。


向窗外看是一片綠油油的樹叢,小時候老師說每逢溫習半小時,都要往遠處看,讓眼睛休息五分鐘,若有綠色的植物就更好。那時候我並沒有甚麼石屎森林的概念,覺得每個人的窗外都總會有一點綠色可給眼睛休息之用。在鬧市之中有一片綠洲,後來才發現自己一直生於一塊福地上。


上大學以來待家的時間少之又少,即使在家多半也已經入夜,窗外的也成了黑森林。還是這半年來長期待家才學會仔細欣賞大樹們的美。從高處看,一個個樹頂像一簇簇花球般結紥起來,色彩各自有致,有青蘋果綠、有墨綠、有翠綠,也有些像褪了色般嫩綠中帶點燦黃。我發現樹木都喜歡跨種族生活,我猜那裡有超過二十種樹種吧,其中以榕樹居多,樟樹、陰香、大葉合歡、台灣相思、南洋杉……是太小看不見還是甚麼呢,怎麼都看不見那些樹長花呢!


每逢下午四至五點,旁邊樓宇外牆總會被太陽照得耀目,像沙漠中的白屋,眼角不經意被點亮,拍拍我左肩指示我往窗外看。風景像相片後製一樣,過度增加白平衡使大樹黃得離奇;太陽偶爾躲回雲後,樹又回復冷冷的綠色。它們會覺得太陽眩目嗎?不,它們都應該享受陽光,那為它們沉悶的綠色加上一點溫暖的色彩。我在比對不同的樹,沒曬太陽的都比曬着的看起來要黑。


樓下有好幾條林蔭小徑。日間是老一輩耍太極、下棋、發呆的地方,晚間沒甚麼人,回家下車後我總愛繞遠路,戴着耳機奏着一首抒情的音樂,在樹底下唱着歌,隨音樂跳起一個人的孤獨探戈。我很佩服有些人可以不顧別人眼光在路人前唱起歌,因為有人說如果要量度你有多在意別人的想法或能否勇敢成為自己,那看你是否有膽量活在自己雙耳間的音樂磁場中,在街上大展歌喉。於我而言,我只敢做嘴形,歌聲都藏在心中,或在無人之境中,大樹庇蔭下解放自我。


又有人說樹其實也是動物的一種,只是它們愛倒立,頭都插在泥土中,只讓身體向天無窮伸展。



(三文撰寫與修改於二零二零年八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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