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究竟發生了什麼?
香港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一個關於香港的寫作計劃,也是場記憶與遺忘的鬥爭。我們從2021年的6月9日開始每晚連載,梳理香港社會運動的歷史脈絡,以及從2019年春天至2021年,由《逃犯條例》修訂草案所引爆的民主運動的發展軌跡。希望這個書寫的嘗試,能在阻隔交流的石壁高牆上鑿出一個洞,帶來對話的可能,也煉成連結和反抗的起點。

街頭抗爭背後的後勤網絡(1):文宣隊(下)

文宣的內容再好,能否觸及群眾才是關鍵。在這篇連載我們聊聊文宣是怎麼傳播的。

2、文宣傳播

文宣的內容再好,能否觸及群眾才是關鍵。在「媒體平台」的彙整下,傳播文宣的門檻大大降低。不僅連登討論區、數個電報頻道和雨傘時活躍的臉書專頁持續推送文宣;大量示威者也在電報群組、個人社交媒體平台上轉發文宣、甚至和其他國家的網友互動搶佔輿論的支持。

然而,若僅依賴社交平台發行,部分市民仍難以接收到這些信息,而社交平台的演算法亦傾向將這些資訊停留於同溫層,所以實體的公共空間也是傳播文宣的重要基地。全港遍地開花的「連儂牆」和「街站」成為文宣的「最後一哩路」,靈活且即時地將運動的消息散落各個社區。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因應文宣傳播而生的「連儂牆」和「街站」網絡,意外地在社區的公共空間開闢出實體的據點,連結支持運動的居民。這些網絡的義工大多是附近社區的居民,大家也會在「做牆」和「擺站」的地方聚集閒聊、打排球、逢節日自發組織市集。當居民透過這些活動互相熟識、建立起信任,每當社區出現突發事件,也能守望相助。


  1.    「連儂牆」

「連儂牆」原本是捷克布拉格修道院大廣場的一道牆,市民在那裡以塗鴉表達對政權不滿[1]。在2014年的「雨傘運動」中,示威者在金鐘佔領區的水泥牆貼上「我地點解企出嚟?[2]」的字條,大量市民用便利貼寫下自己的心聲作為回應,這道牆被示威者稱作「元祖連儂牆」,後擴散至其他佔領區。

在「反修例」運動中,「連儂牆」伴隨著地區遊行在各區「遍地開花」,示威者將對政府的憤怒、運動的訴求寫在便利貼上,並廣泛張貼在各區的天橋、社區屋苑、大眾交通運輸通道等公共空間。隨著「文宣」的製作逐漸成熟,抗爭者發現「連儂牆」不僅是集合街坊心聲的空間,更可成為集散即時資訊的佈告欄,向市民介紹抗爭者的觀點、宣傳示威的日程。在數個月的時間裡,各區的示威者因應地理區位、社區的特性,發展出不同形式的「連儂牆」。有視覺效果震撼的壁畫式「連儂隧道」巨型文宣;也有精心排版、按主題介紹時事、發佈各類資訊和行動呼籲的大型佈告欄。

當「連儂牆」遍佈全港各個社區,維護與更新「連儂牆」的網絡在各區慢慢建立起來,示威者將訊息透過「連儂牆」即時傳播。在運動初期,參與「連儂牆」的風險較低,各個地區的示威者成立連儂牆群組,頻繁輪流組隊做牆、即時修補被破壞的文宣。但當「連儂牆」義工頻繁被建制人士襲擊、有市民因在張貼文宣,被警方以涉嫌刑事毀壞拘捕,示威者隨機創作「連儂牆」的景象減少。

隨著維護「連儂牆」的風險增加,示威者組成固定的義工小隊快閃「做牆」。在義工小隊中有不同的崗位,為了應對襲擊和抓捕的風險,做牆的任務往往需要在短短的十多分鐘內完成:有人負責揀選文宣、研製膠水進行張貼;有人事先勘查地形和攝像頭,留意現場的情況;有「近身保鑣」負責制服施襲者。有意思的是,同區的「連儂牆」文宣隊也形成鬆散的互助網絡,當大型「連儂牆」被破壞,數個連儂牆文宣隊則同時出動迅速完成重建;跨區的連儂牆義工也互相交流,分享做牆的新技術和心得。


獨立媒體「元朗連儂牆」義工專訪

大聲哥哥憶述,有街坊本來很冷感,但眼見文宣組日夜堅持,便上前看看這班人在貼什麼,結果看到『TVB冇講嘅嘢』[3];有藍絲[4]經過撕紙、大罵「痴線」,他勸人不妨停低睇睇,果真留住某些人的腳步;有街坊支持遊行卻批評很暴力,二、三十個街坊即場圍圈討論抗爭手法,你一言我一語激發思考;有手足在抗爭路上感氣餒,在便利貼和文宣中覓得安慰;他還見過,有伯伯在牆前駐足十數分鐘,仔細閱讀文宣並一一把重點抄下。


1.2  街站

「街站」指在公共地方設立臨時攤位,透過演說和派發傳單的方式宣揚理念,是本地政治團體多年來常見的宣傳方法。在「反修例」運動期間,隨著數個「電報頻道」彙整現成的傳單供公眾下載,素人發起的街站在各個社區遍地開花,抗爭者透過街站向大眾闡述觀點、鼓動更多人參與抗爭。在演說之外,放映街站也十分普遍,有示威者將警暴的畫面做成短片合輯,再在各區發起「警暴放映街站」,喚起普羅市民對警暴的關注。抗 爭者也同時在數個地區播放運動相關的紀錄片, 吸引居民的觀影。

第一波的街站浪潮在2019年5月出現。連登網民、中學生在社交媒體平台組隊擺街站,動員市民參加6月9日的大遊行。在半個月內,街站數目暴增,市民「反修例」的關注急升。

街站義工:

「擺了一個『全港巡迴街站』講反送中,在臉書發文公佈擺街站的時間,然後就有幾位義工加入;那些義工又多帶幾位義工來,這個群組愈來愈大。接下來那些搞過一次街站、進取一點的人直接和朋友拿單張,自己又開新街站……這樣走一圈,街站群組就幾何級數成長了。」

「只要有人在群組內發起街站:『要單張』『有沒有人可以準備物資?』大家就會在群組內『舉手』。我試過有一個街站很誇張,因為每個人都自己帶單張過來,那天就派五六款單張,好有五餅二魚的感覺。不同人有不同的點子,有些人帶螢光板過來、有些人自己準備便利貼、有些人馬上在地下做『打小人』,些就是有生命力的地方囉!」

此後,在遊行示威或罷工號召前,各區出現大量呼籲市民參與行動的街站。然而隨著警方不斷「反對」遊行集會的申請,行動動員減少,更多街站聚焦在區議會選舉、新工會會員招募、「健康碼」等議題。過去不少居民可以在街站組織放映會較長時間的交流,但隨著街站義工受襲的事件增加,街站義工更須倚賴「哨兵」網絡、由居民組成的「自衛隊」以增加安全性。在2020年上半年,警方時有以違反防疫「限聚令」為由阻隢街站進行,雖然區議員和工會仍在打壓下擺街,但遍地開花的盛況有所減少;而支持政府的街站卻非常活躍。



註:

[1] 1980年代捷克的群眾開始在牆上塗鴉,寫下約翰・連儂(John Lennon)的歌詞,而後該牆變成表達對政權不滿的地方。

[2] 翻譯:「我們為什麼站出來?」。

[3] 譯:「TVB沒有講的東西」,TVB是香港電視廣播有限公司的簡稱,以新聞偏頗親建制著稱。

[4] 明確不支持民主運動的人。由於2014年佔領者以黃色絲帶作記號,反對佔領者則以藍色絲帶作標記,因此得名。


《香港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一個關於香港的寫作計劃,也是場記憶與遺忘的鬥爭。我們從2021年的6月9日開始每晚連載,梳理香港社會運動的歷史脈絡,以及從2019年春天至2021年,由《逃犯條例》修訂草案所引爆的民主運動的發展軌跡。希望這個書寫的嘗試,能在阻隔交流的石壁高牆上鑿出一個洞,帶來對話的可能,也煉成連結和反抗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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