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控制 | 员工行为守则的价值

这一讲我们讨论控制手段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叫做边界控制。昨天我们讲了信仰体系的建设，但你必须要承认，靠价值观、靠信仰来维系一个组织，还是很不够的，所以还必须要给所有的员工，无论是基层员工，还是公司的最高领导者一个行动边界的控制，就是你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什么。

1.大型公司的边界控制

下面有三页朗讯公司的“职业行为操守”，英文叫做code of conduct。这份行为操守已经跟随我将近20年了。我还搜集了其它一些公司的行为操守，它们告诉我为什么大型跨国公司，可以活过很多年而不出大事，因为这些行为操守已经把很多对公司有风险的员工行为限制在一个边界里面了。

你也许会说，很多西方大型公司不也衰落了吗？比如诺基亚、比如柯达。但你如果仔细看，它们往往死在公司的战略上，死在公司的产品竞争力上，但是，很少有公司是因为对于员工的行为控制不足而引发出来的危机死掉。为什么？就是因为经过上百年的发展，这些公司的亡羊补牢行为特别了得。公司经营，肯定会不断出现员工违规的行为，但每出一次事件，公司的相关部门就会拆解问题，在制度上进行特别详细的修订，形成类似于职业操守这样的一系列行为准则，将员工的行为边界再一次清晰化。

有一句话，叫做“吃亏上当就一回”，用在西方大型公司身上特别合适。做生意没有不出事的。林子大了，形形色色，人一多了，也是鸡鸣狗盗之徒，什么本事的人都有。如果放任这些人为了业绩目标去随意工作，也许在某一个时期，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业绩指标都完成了，市场扩张的速度也很快。但是，会留下很多风险，有些风险会让企业倾家荡产。

坦率地说，中国还是市场经济中的后来者，中国企业还没有因为罚款而倾家荡产的例子。所以，我在清华的EMBA课上给那些企业家们讲这个边界控制，原来很多企业家根本不以为意。道理特别简单，因为很多企业家过去的成功就是靠犯规、靠打擦边球一路走过来的。在我们的某些地方、某些领域，中国人特别讲变通，本来违法成本就低，再一变通，就几乎没有犯规成本。所以，你给他讲行为控制、边界控制，他根本听不进去。

这些年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原因有很多方面，第一是我们的市场经济规则意识在加强，大环境在变化；第二，是现在的企业家，素质比前一代企业家的素质提高了，他们的眼界更开阔，能够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中国企业的生意半径大大打开，很多人的生意早已做到了国外去，他们遇到的事情告诉他们，边界控制非常重要。没有一个好的边界意识，真的是风险很大。

新一代的中国企业家有一部分来自于外国知名企业，他们在海外公司的经历让他们养成了比较好的边界意识，他们知道深浅。还有一些企业家，自己虽然没有遇到事情，但是他们目睹了很多国外企业被处罚的情况，让他们非常震惊，所以，他们在心里有敬畏。很多事，有敬畏就好办。最近有一家中国公司成为了舆论焦点，很多人从中美贸易战的角度来理解这件事。但我以为，我们同时还真有必要从自己的行为角度去好好检讨自己。

“一带一路”，是中国发展的大战略。中国企业大踏步地走向海外，是大势所趋。但我们是不是准备好了呢？你在国内搞定各种关系的办法，拿到国外去，肯定不行。即使在少数国家行，到规范的市场经济环境下，还行吗？你的那些动作，如果没有被发现，算你运气好。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一次，不出事，算你运气好，但你做一百遍，总会有问题，早晚会有问题。所以，我倒是建议大家从另外的角度看待这样的事件。

2.员工行为操守

我和国外的公司，哪怕是香港地区的公司打交道，最怕的就是和法务部打交道。一点点事，就要进行合规检查。他们不了解的事情，一定要问你个底朝天。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怕了，他们担心一旦违规，后果不堪设想。我曾经有一个经历，为了10万块钱的事情，和公司法务部的人打了无数次交道。坦率地说，那钱我都不想要了，因为不够耽误工夫的，光见面就见了两次，每次都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效率特别低。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们的规矩。

后面的课，我会讲红线意味着什么。在西方公司，红线是绝对不能踩的，合规部门、法务部门，它的任务就是要努力控制员工的行为、公司的行为。像我刚才说的那个话，思路就是典型中国式的。什么时间不够耽误的，什么只有10万块钱之类的，那都是中国式的思维。业务是多少钱，那是业务部门的事情，业务部门把单签多大，怎么付款，那是基于业务的考量。至于到了合规部门、法务部门，不管业务多大，它的任务就是要把风险控制在公司可以接受的水平上，它根本不会在意业务的标的是多少。5块钱的业务，在它眼里和5个亿的业务，审核标准基本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很多时候我说，什么时候中国的法制建设再向前取得一个突破，就是企业的法务部门的重要性再次得到提高。企业的副总经理里面，一定有一个是负责法务的。西方公司的班子成员，一般叫高级副总裁，或者执行副总裁，也就是从前面往后数，从CEO，到CFO，数不出几个人，就是法务的高级副总裁。而我们目前虽然也设置了总法律顾问，虽然他们也算高级管理人员，但比副总经理，还是低了半格。这种地位上的差异，我认为就是我们和先进市场经济国家之间的差距。

回到今天课程最前面讲过的“行为操守”。我现在还依稀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的震惊，写得非常之详细。比如接受客户或者供应商的礼品，行为操守会界定得非常清楚，至少有三个标准：

这个礼物不是你用任何方式，包括暗示等方式索取的；

这个东西不能影响你的商业判断，不能影响你的业务行为；

这个东西价格不能昂贵。不能昂贵，是一个底线，你也许会辩解说，我无法判断礼品的价值。好，行为操守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对付你的这种问题。一般都会有这样的规定，就是可以接受的礼品上线是多少，比如15美元，如果你没有办法搞清楚是不是超标，一定要向你的上司汇报。

每个成熟的西方公司，都会有这样一套行为操守。有趣的是，这套行为操守绝对不会只是你入职的时候发一份给你，然后就再也不闻不问了。各个公司的情况不一样，有的公司是每半年，有的公司是每一年，会抽出一个专门时间，也许是半天，也许是一天，业务不做，专门重新学习这个行为操守。当然，这个行为操守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历时修订，不断加入新情况，新的规定。

大家学完之后，要同公司签订学习之后的承诺。表明你过了半年，或一年，又强化了一遍公司的做事规矩。你签了字，意味着你接受了这个规矩，你以后做事，就要按照这个规矩来做了。也许你觉得这是形式主义，但如果你在一个法律至上的国家工作过，生活过，你就知道这个东西的厉害了。

其实，美国是一个标榜自由的国家，但你如果在那里生活过，它的很多东西实际上是不自由的。中国与之相比，其实在某些方面自由度大太多了。比如，你现在约了一个出租车，你很可能就走掉了。在中国，走掉了无所谓。但在美国，这个东西就有可能进入到你的个人信用记录。比如闯红灯，交通上的罚款，肯定是要进这个记录的，而这个会影响你的信用交易行为。比如你去买保险，申请信用卡，如果留下这些记录，一定最后都会惩罚到你身上。你因为操守的问题被开除，你的下一份工作一定难找。

3.行为操守要“反着写”

你听了我的课，也许开始要制定自己公司的行为操守了。你记得关键的一条是“要反着写”，限制人的行为边界，不要写“他应该干什么”，而是应该写“他不应该干什么”。“要”是向外发散的，而“不要”是向内收敛的。只有明确不要，才能实现边界控制的目的。

我曾经研究过清华大学的学生守则，我觉得写得很不好，都是什么要认真学习，要努力学习之类的话，基本全是提倡的“正确的废话”。学生守则就应该是，上课不能吃东西，上课不能说话，上课不能看手机，上课不能开电脑上网，看与课程不相关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一个人的行动边界控制住。

课后思考

这一讲的课后，请你看看自己所在的组织有行为操守吗？如果没有，那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