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説連載 蘭台笑 | 第二卷 第十七章 (下)

既然是那樣一個程淮安,其實也就是這樣一個結局。好了,現在可以過兩人世界了。大家一起開開心心闖一個小江湖玩耍幾天吧。

蕭景先搖頭道:「你的本事給我們看了,我們的本事你卻不知……這豈不是我們欺負你?」

唐七悠然一笑:「不瞞兩位,在下行走江湖原本靠的就是本門功夫。便給二位看了,二位便躲得開了?」說著手一翻,手裏幹幹凈凈,竟是一樣也沒有剩下:「對了,我唐門中還有一位名列四絕的……她看家手藝兩位還記得嗎?」

此人真是個懶怠頭子。當世兩大宗師在前,她卻隨隨便便地換了個姿勢,一條腿蜷了起來,一條腿居然耷拉下去,隨著馬車的前行,一晃一晃。

程淮安翻了一個白眼,冷笑道:「老蕭,如此囂張之人,十年未見。我實不能忍。」

他這話也並不全是虛言。程淮安驚才絕艷,自十七歲藝成下山以來,鮮有一敗。不久更是機緣巧合,領悟了刀法的至高之境,從此躋身於四絕之列。武林之中誰見到北刀程淮安不是恭恭敬敬?就算是一門之長,一派之尊,也從未有人在他面前膽敢如此說話的。他怒氣勃發,冷冷笑道:「你能忍否?」

蕭景先哈哈一笑:「淮安,他是我故人之子,那位故人囂張起來,不在他之下。你也不要動怒,他這是……」說到一半,不知想起了什麽,停了下來,又哈哈笑了兩聲。

唐七打個哈欠,插言道:「程先生是欺負我今日氣力不支嗎?」

程淮安道:「正是。」

不要臉得如此堂堂正正,真是難以相信此人乃是獨步天下的刀客。唐七楞了一下,也是哈哈一笑:「也罷,如此磊落,不愧是大丈夫本色。」說著提高聲音叫道:「趙寨主,快來救命。」

只聽車內有人笑道:「程叔叔,看在我面上罷。城內三弟那邊,還勞你照看一下。」他既已逃出,就頗不願再以陛下稱呼趙悅,索性以排行稱呼。程淮安哼了一聲,馬馬虎虎算是聽到了,又喝道:「唐七,暗器使來看看!」

蕭景先叫道:「淮安!」

唐七一聲低叱,雙掌翻飛,無數暗器一時盡出。飛刀、袖箭、蒺藜、銀針,也不知她如何在片刻之間便發出如此多的暗器,這些暗器如密密麻麻的蜂群一般,直撲一道極亮眼的銀光。

那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程淮安的斬霜刀!

傳說中一刀破九城,一出鬼神驚的斬霜刀!

斬斷過無數的神兵利刃,曾飽飲無數英雄血的斬霜刀!

只一刀,就劈開沈沈黑夜,幾乎可以聽到破空的嘶嘶龍吟,向唐七頭頂直劈而下。

就在此時,唐七的暗器也到了!

暗器雖多,卻是次序分明。先是幾柄飛刀依次由刀柄至刀尖,一一橫截。一串散金碎玉的叮當之聲,那幾柄飛刀被刀氣一撞,紛紛裂為數截。

飛刀方斷,袖箭已至。那袖箭密密麻麻,箭尖連成一線。程淮安目光微縮,手腕微轉,刀刃下劃之勢頓減,刀刃斜斜迎上那一線箭尖。只聽一陣極密集的劈啪之聲,一線袖箭被齊齊剖成兩半,直震了出去。碎片與其後的蒺藜兩兩相撞,頓時將刀光裹挾在內。

刀光暴漲,照耀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程淮安果然不愧北刀之名,一柄刀使得出神入化,長刀一圈,已將一片暗器盡數彈了出去。程淮安大喝一聲,正待運力再斬,一片飛針到了!

和普通的飛針不同,唐七的飛針並非一簇齊至,而似乎各有路徑,仿佛是幾十上百人一齊發針一般,刁鉆至極。這百余銀針各自有靈,一入刀圈,蓬然散開。程淮安怒喝一聲,刀刃一側,化成一個密集的刀圈,將銀針盡數擋住。

他這一刀的銳氣被飛刀一阻,已散了小半氣勢,又因袖箭飛鏢將直斫變為斜劃,為了阻蒺藜,只得收刀回轉,到了最後,更不得不是側刃撥打銀針。至此這一刀之中接連數變,刀勢早已盡了。

程淮安驟然收刀。

「有意思,你為何不用內勁……」他頓了一下,低笑道:「既如此,我這便回城。」話音未落,已縱身而起。

「你也莫要一味逞強,還是快些養傷罷。」人雖已去遠,余音渺渺不散。

蕭景先右手一探,已抓住幾片飄落空中的衣衫殘帛,細看果然略帶血痕。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爬上嘴角,蕭景先轉頭囑咐唐七道:「既然他走了,我就去扶風城等你罷。你緩緩而行,莫要再隨意出手。」唐七笑瞇瞇點了點頭:「知道了。」

這個回答如此虛情假意,簡直令人發指。蕭景先忍了一口氣方道:「殿下,此人所言,我一個字也不信。」

白澤隔簾笑道:「先生自去,此處有我。」

唐七暗自嗤笑一聲。心想此二人不愧齊名,所作所為真是一樣的十三不靠。一個把白澤托付給自己,一個把自己托付給白澤,都是所托非人,當真好笑!肚內腹誹,面上並不敢真的笑出來,只是垂睫而坐,手裏百無聊賴地撥弄暗器頑耍。

白澤見她這副樣子心中又氣又笑,又擔心她剛剛動手疲累。想了想還是扶唐七進車休息,自己緩緩趕車前行。這一日兩夜各種事情紛至沓來,他心裏默默盤算一回,總覺得有幾件事無論如何安排總有不妥。側耳聽得車內略有悉悉索索翻身之聲,溫聲問道:「睡不著?可是傷口痛得厲害?右手第二個小抽屜裏放著止痛的藥丸子,沙棠給你配的,吃一丸罷。」

唐七嗯了一聲,忽然說道:「小時候,我睡不著的時候,母親便吹笛給我聽……白澤,你也吹一曲可好?」

白澤一楞,苦笑道:「走得急了,要明日才能再買一支了。我給你唱一首解悶吧。」說著略一思索,果真低聲吟唱了起來:

但有樽中若下,何須墓上征西。

聞道烏衣巷口,而今煙草萋迷。

白澤一曲方盡,唐七忽然將一物自簾內一擲而出。白澤接過看時,正是自己當日震碎的玉簫。當日那一震,碎得著實狼狽。此時在手中細看,只見細密的金紋纏繞於白玉之上,修補得極為仔細妥帖。簫尾綴了一枚小小的玉印,玲瓏剔透,雕得雅致以極。白澤一邊細細把玩,一邊笑道:「唐姑娘帶來的?」

唐七又嗯了一聲,方才說道:「你試一試罷。」

這簫是在襄陽養傷的時候一點一點細細修的,修好了就放在了小樓。臨走老閆問起,唐七漫不經心答:「先放著吧,等我回來了再說。」誰知唐丹青竟將此簫攜來,看來南姨所知甚多,日後若是有命回去,這一頓收拾是躲無所躲了。

只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樂得一天是一天。

簫聲嗚嗚咽咽地響了起來。

這首曲子微帶北音,起初甚是平緩,頗有幾分孤清,過了片刻,細細耍了幾個花腔,忽然風和日麗。就如凜冬之後百花悄然綻放,暖風撲面而來。平和的簫聲之中,噠噠的馬蹄聲,轂轂的車輪響似乎都輕柔了不少。唐七只覺得眼皮逐漸沈重,翻了一個身問道:「白澤,這是什麽曲子?」

簫聲微微一頓,白澤仿佛低聲說了什麽,唐七早已迷迷糊糊,又翻了一個身,沈沈睡去。

稍停片刻,簫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卻是一首淇奧。白澤吹得四平八穩,中規中矩,柔和優美。卻,還是忍不住在一處,抖了兩個極細的花腔。

唐七在夢裏也聽得,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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