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説連載 | 蘭臺笑 第十四章 （下）

唐七甩掉了白澤，在黑黢黢的小巷子裏左一拐右一拐，不一時一個轉角後來到一個玲瓏小樓前。她擡頭看時，只見那樓上掛了幾盞琉璃燈。想是還早，並未燃燈。唐七心裏一松，正要伸手叩門，那門卻支呀一聲開了。一個清秀的小婢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回頭笑道：“真的是七哥來了！”

這一聲未落，那樓門已經大開。唐七還沒來得及說話，已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小樓。這群人拉手的拉手，拍肩的拍肩，還有幾個人一齊開口問話，當真是亂作一團。唐七被人挾裹，腳不點地一般被一路簇擁進樓。只聽有人嘰嘰喳喳說道：“又瘦了又瘦了” “又跟人打架了吧”“是錢不夠花了吧”“我看是，一定是餓瘦的” “只剩骨頭了””對，硌得慌”。正在一片嘈雜，只聽得一個人大喝一聲：“都沒事幹了嗎？”

頓時六界清凈。

拉手的放開了她的手，捏胳膊的放開了她的胳膊。終於可以腳踏實地，這個感覺可真……有點復雜啊！唐七擡頭，只見樓梯口站著一個三十余歲的婦人。此人身材高挑，面目原本很是清秀，只是見了唐七之後滿臉寒霜頓時無縫轉作譏誚之色：“唐七俠降臨，真是蓬蓽生輝啊。”

唐七心呼要糟糕，卻只好恭恭敬敬施禮道：“見過南姨。”

那南姨哼了一聲，轉頭就走。唐七斜眼看身邊低眉走過的大漢，低聲道：“南姨在為何不燃燈？” 那大漢目不斜視，小聲道：“小心。專門等你入甕。”

唐七正待再問，只聽頭頂有人冷哼一聲。唐七平生最怕之人不過一掌之數，此人正是其中之一。當下不敢再說，老老實實地跟著此人一路上樓，進了她的閨房之中。

這是一間極精致的屋子，最妙的是並無各種惱人的繡花的簾帳，沒地方擱的古董玩器。那南姨自顧自在一個軟兜裏坐了，唐七心裏有鬼，不敢與她對視，只垂首老老實實站在屋內。南姨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把唐七打量了個遍，半晌才怒道：“又受傷了？”

唐七陪笑道：“一個不小心。小傷，小傷，早好了，早好了。”

南姨道：“是誰？”

唐七道：“秦老二，我已經宰了，已經宰了。”

南姨長長的哦了一聲，突然啪的一聲扔過來個什麽東西，正打在唐七胸前。唐七那日受了那人一掌，勁力所到之處傷了兩根肋骨，被此物一擊，眼前頓時花紅柳綠。她心知生死存亡在此一線，硬生生忍住，面上絲毫不露，嘴裏幹笑道：“真的好了。”

南姨卻咦了一聲，起身繞著她轉了兩圈。唐七只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卻聽南姨嘿嘿獰笑兩聲道：“居然還有外傷！一個秦老二竟讓咱們唐七俠受了傷。你倒是給我說說，他彈的那破曲子如何傷了的你？你白學琴了？他那兩下鬼叫怎麽留下的外傷？”

唐七賠笑道：“實在是出其不意，我一時不防。”

那南姨悠然道：“這話只好拿去哄你師傅。唐七俠，若是他傷你在先，你冒險帶傷宰了他，到底是要嚇退誰？” 她不待唐七說話，又笑道：“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招了，不要讓我扒光了你驗傷。”

還是這麽粗魯啊。

唐七嘆口氣，擡眼說道：“南姨，我都快餓死了，你還逼著我講故事。” 南姨呸了一聲說道：“那就邊吃邊說。” 說著柔聲問道：“你要吃什麽？既然受傷了，給你打個八折。” 唐七又嘆一口氣：“南姨，我也沒錢了。”

那南姨聽了此話，兩根眉毛漸次豎了起來。眉毛越豎越高，眼睛越瞪越大。就在唐七打算溜走的時候，南姨大喝一聲：“來人，給他來一碗三個大錢的陽春面。”

唐七道：“南姨，我一個大錢也沒有了。”

南姨又呸了一聲說道：“唐小七，所以你今天是來掙錢的……對嗎？”

唐七道：“不不不，主要是來看望南姨，只是順便掙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