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兰台笑 第三章

(编辑过)
只見此人面色甚白,而睫毛和眼睛有一種寶光流動的深黑色,黑的仿佛有五色流轉。不笑的時候眉眼間似有一種迷茫之色,而一笑之間眼光流動,每一轉,都在空氣裏劃出一道亮弧。

第三章 白玉貍貓

宋晚照笑了,他笑著拔刀。

殘陽刀。

殘陽刀出,一陣殘陽般的光輝忽然照亮了他的臉。他上前一步,擋在唐丹青的身前,沈聲道:“多說無益,出手吧。”

黑衣人們為他的氣勢所懾,不由齊齊退了一步。

唐丹青也抽出了寫意劍,明亮的劍光倏忽照亮了她的容顏。她微微笑著看了一眼宋晚照,並不說話,卻也上前了一步,站在了他的身邊。丹青寫意,殘陽晚照。江上一時竟然充滿了肅殺之氣。

宋晚照一聲長嘯,長刀忽然出手。一片暗紅的刀光,似乎刀刀意尤未盡,如同天邊的一片錦霞,倏忽鋪滿了青山。 黑衣人們每個人都覺得這刀光滾滾,向著自己而來,刀刀盡是血色,一遲疑間就先機盡失。只見刀光越來越快,越來越耀眼,如同一捧殘陽晚照時的動人心魄的艷麗。

你如何抵禦那一捧血紅的殘陽?

黑衣人們只覺得越來越心灰意冷,忍不住就想沖破了這一片刀光跳下水去,忽然只見一線若有若無的劍光橫起,如同天邊的鷗鷺,在夕陽西下時翩翩而來。

遠山如黛,鷗鷺飛來,可是刀光早已劃破黑衣人們的衣襟,黑衣人們只得全力抵擋,竟然不能分神來照顧這一點劍光。唐丹青一聲輕笑,手腕輕揚,一柄劍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輕輕的點過黑衣人們的印堂。

所以黑衣人們就忽然的軟了下去,印堂上只微微的有一點紅。

宋晚照收刀笑道:“師妹,你的劍法又有進步。”唐丹青皺眉道:“這幾個人雖然都是硬手,卻不是咱們的對手,青龍幫的龍應來應該知道才是。”

二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向那老船夫踏上一步。宋晚照喝道:“你是何人?”

那老船夫磔磔的低笑:‘青城雙俠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知道水裏的功夫如何。’

宋晚照和唐丹青一驚。只見遠處兩艘烏篷船順風順水,已到了二十丈開外。忽然船篷一齊掀開,裏頭竟然是排排的弩箭。那老船夫一聲喝:‘放。’弩箭如同蝗蟲一樣直飛過來。

大江之上無處可以躲避,而來船又遠遠的不肯近前。宋晚照唐丹青二人只得打疊精神使開了刀劍撥打。正無可奈何之際,只覺得小舟一偏,一片江水竟然滾滾而入,瞬間打濕了唐丹青的裙角。

原來竟然還有水鬼鑿船!

那老船夫笑道:“不如咱們做個交易,那艙中之人,就交給老夫如何?” 也不知他做了個什麽手勢,漫天飛蝗一時盡止。那老船夫道:“咱們也不想與青城派為敵,只要二位把人交出來,小老兒以性命擔保,必然讓二位平安離去。”

唐丹青笑道:“把人交給了你,咱們又怎麽平安離去?” 那老船夫笑道:“只要兩位想上岸,小人們自有小船相送。” 唐丹青道:“這倒也罷了。只是將來有人說起我和師哥二人貪生怕死,不知……我二人又該如何分辯?”

那老船夫咯咯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好……” 他正待揮手讓人放箭,宋晚照叫道:“且慢且慢。這位老丈,就算要死,也讓咱們做個明白鬼。不知此人是誰?尊駕又是何人?”

那老船夫笑道:“這個,只好請雙俠下去再細問閻王爺了。” 說著揮手叫到:“放!”

宋晚照心裏一涼,他雖說得輕松,心下卻暗暗焦急。原道就算有兇險,川湘兩道憑他二人刀劍合璧也必無大礙,誰知這憑空冒出來的“青龍幫”不但頗有幾個硬手,更是詭計百出。此時大江之中,一舟如葉。唐丹青並不會水,此時真是兇險萬分。

如今看來,不但救不得那少年,只怕自己也難保唐丹青的周全。

箭如飛蝗而來,宋晚照卻忽然覺得一切都慢了下來。只見一片如同雨絲一樣的箭林裏,唐丹青的寫意劍幻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映在她柔美的側臉上。

她還是孩子,她要一直活下去。

宋晚照一疏神間,一時竟然忘記了撥打飛箭,幾枝箭攜著勁風從宋晚照身邊飛過,唐丹青急叫道:‘師哥留神。’

宋晚照一聲長嘆,伸手摟住了唐丹青的肩頭。他想,我就是死了,也要讓她活下去。他淡淡說道:‘一會兒我抱了你向江邊跳過去,力盡的時候你再發力。你應該可以縱到江邊的。’

唐丹青一楞,急道:“那你呢?”宋晚照揮刀檔開了幾枝飛箭,回頭笑道:“我會遊水,不會有事的。” 唐丹青急道:“不行。這事本來就是我拖你下水。師哥你先走,我拖住他們。”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有人低低的一聲長笑,聲音並不大,似乎就在耳邊,又似乎在數里之外。一時間卻似乎有山谷之間層層疊疊的回響,一瞬間風聲水聲似乎俱靜。

只聽得一個聲音懶懶的笑道:‘魔教什麽時候開始這麽不長進,居然藏頭露尾的做起小賊來了,沒得丟了你們教主的臉。也罷,就讓我替他教訓教訓你們。’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尖銳的破風之聲,不知是什麽暗器從江左的一片亂石之中直射向前面一艘烏篷船,一陣錚錚的輕響,那船上的一排勁弩竟然已經分成了兩半。那物來勢不減,直奔第二艘烏篷船,又是一陣錚錚之聲之聲不絕,只聽哧的一聲,這件東西竟然直釘進第二艘船的甲板,竟然是一枝黑色的短箭。

一件暗器居然從幾十丈外射斷了兩條船上的幾十根弓弦,這要何等的眼力和手力!天下竟然有這種人物!

那老船夫只覺得滿身冷汗涔涔而下,不由嘶聲叫道:‘來的是哪位英雄?’

那人嗤的一笑,一躍而上了江邊的一塊巨石,負手笑道:“這位老丈可是山陽趙東庭?怎麽欺負起小輩來了?不如兩下罷手如何?”

那老船夫側眼一看,眼見江水已經淹沒了甲板,宋晚照和唐丹青雙雙縱到了桅桿上,宋晚照的手裏還抱著個被窩卷。他為人向來堅忍狡詐,心想再等片刻二人必然落水,此時江心水急,此人還能跳到江心來救人不成?當下拱手道:“既如此,小老兒遵命,這就告辭。” 說著縱身入水,早被人拉上烏篷船。

卻見那人一聲長笑,忽然從身上抽出兩根綢帶,手腕只一抖,那兩根綢帶就直飛了出去。兩根皎白如月的綢帶在空中淩風飛舞,宛如兩條矯捷的飛龍。宋晚照和唐丹青伸手抓住了綢帶,只聽玎玲玲幾聲輕響,那人手肘回縮,兩條綢帶帶著兩個人直飛了回來。

唐丹青和宋晚照兩人輕飄飄的掛在綢帶上,似乎毫不受力,但見二人的身形美妙,簡直就像是禦風而行。

一個巨浪打來,小船忽然一側,哢喇喇數聲,慢慢的翻了過去。再看唐丹青和宋晚照,已經站在那人的身側。

一時間兩艘烏篷船順風順水的去了,那老船夫回首看時,卻見遠處江邊三人隱約可見,風裏似乎還有那人輕輕的笑聲。他想細看那割斷弓弩的黑色小箭,小箭卻已經不見了,只余一個箭孔。老船夫大奇,湊近再看,箭孔的邊上隱隱的還有灰跡。他忽然的嘶聲叫道:‘相思箭。那是相思箭。’

遠遠聽得那人一聲長笑:“唐七改日必上萬櫻山莊,拜會你家教主。” 一時間聲震山谷,笑聲連綿不絕。

唐丹青急道:“臭貓,魔教纏上了不死不休,你留什麽名字嘛。” 說著伸手便去擰那人的胳膊。那人驚叫一聲,連退幾步叫道:“小丹丹,你你你你剛剛殺了人,有沒有洗手啊就來擰人。” 說著又笑道:“宋呆子,你也不管管。”

唐丹青見他閃避得伶俐,顯然早有防備。不由怒目而視:“臭貓,我擰不得你嗎?”那人輕輕一笑道:“擰得。唐女俠只要先洗個手,莫說只是擰上一擰,就算要踢上兩腳,砍上兩劍,在下也絕不敢閃避。” 說著又驚叫一聲,原來唐丹青這次竟然不是擰胳膊,竟然要擰嘴了。

兩人一個追一個跑,那人邊跑邊叫:“宋呆子,宋大俠,你再不管管你師妹,青城派可就威名掃地了。哎!唐丹青你不許用暗器!你用我也用了啊!” 看他身法滯澀,被唐丹青堵得左支右拙,仿佛下一剎那就要被活捉了擰臉,卻又往往在千鈞一發之際驚險避過。倒是唐丹青追了一忽,突然站定叫到:“好小子,竟然敢躲,再躲不擰了啊。”

那人已跑出去三五丈,聽了這話只得訕訕停下,雙眼向天翻了個白眼,喃喃道:“嚇死個人了,不擰就不擰唄。”唐丹青“哼”了一聲, 那人賠笑道:“不敢不敢,女俠要擰就擰,在下不敢躲。” 唐丹青道“哈”了一聲,那人趕緊道:“被女俠一擰渾身舒服,在下這就來領。” 邊說邊給宋晚照使了一百個眼色,宋晚照嗖嗖嗖被小刀戳了一百刀,只得幹笑道:“小丹,不要跟七哥開玩笑了。”

唐丹青冷笑道:“我哪裏敢跟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唐玉貍開玩笑,我只求唐七俠不要開我們的玩笑就謝天謝地了。”她追了半晌連個貓毛也沒摸到,又見唐某一副無賴模樣,只覺得胸中一團怒火突突上升,恨不得伸手揪住那人耳朵吼叫:“說!你什麽時候看到姑娘的?看到了為什麽裝蒜?”

話未出口,卻見那人微微一笑道:“唐女俠也不必生氣,在下這次倒真的不是跟著兩位。我跟的另有其人,今天倒真是湊巧了。” 說著慢步踱了回來。

走得近了,才看見這位唐七俠隨隨便便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一頭黑發用一根玉簪束了,瞧他一步三晃,渾身上下寫著“沒骨頭”三個大字。

唐丹青心裏嘖嘖兩聲,只覺得此人之懶,只有人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每次見面都能刷新新低,也真是人間瑰寶。最讓人想不到的是此人明明已經懶得天怨地愁,卻偏偏耍得一手好潔癖,看人人臟,看水水渾,不愧是亂世間一朵孤芳自賞的白蓮花。

那人微微一笑:“小丹,天下恐怕又要亂了。你怕不怕?” 說著擡眸一笑。只見此人面色甚白,而睫毛和眼睛有一種寶光流動的深黑色,黑的仿佛有五色流轉。不笑的時候眉眼間似有一種迷茫之色,而一笑之間眼光流動,每一轉,都在空氣裏劃出一道亮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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