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説連載 蘭台笑| 第四卷 第二章(下)

從戰陣回歸江湖,過渡一下

並不是長安缺了這些吃食,只是見了好物,情不自禁地便想分給他。

倒是謝圖南見了這些東西,心裏暗暗點了點頭,又給蕭冶加了兩分。這幾日唐七臉色漸好,身上看著也多了二兩肉,她心裏才算松了一口氣,嘴上卻還是不肯放松。

自那日破了八重,秦硯來每日多加了兩碗藥,到了晚間還要行針。那藥極苦,吃得唐七生不如死。卻怕酸壞了牙,不敢多含梅脯。每日裏口裏都是苦味,最糟糕的是吃完了藥還要吃飯。吃藥的時候秦硯來看得火眼金睛,吃飯的時候謝圖南盯得目不轉睛。一天四碗藥,三頓飯,兩次點心,人人見了都說「好生吃」,「多吃點」,「夠不夠,再添點?」,唐七孤立無援,聽得頭大如鬥。

幸得那日蕭冶送來了幹葡萄。一粒一粒的極小,又極甜,不似酸梅子那樣倒牙。吃完了藥慢慢嚼上幾粒,那種泛著惡心的苦也就慢慢地消了。她索性在身上掛了個荷包,裝了幹葡萄,有時候就是沒有吃藥也撚幾粒來吃。眾人知道她吃藥吃的辛苦,都裝作不見。只有唐伊人見了時常嘲笑幾聲,再搶幾粒來吃。

倒是阿鐘,這日在廚下與謝圖南商議:「弟子算了算,這幹葡萄再三五日只怕就不夠了,不如弟子往長安走一趟,去兩市看看,多買些來才好。」謝圖南也盤算了盤算,說道:「很是。腦麝冰片和各色香料也多買些來,越行越遠,只怕這些也會漸漸短了。」一時又有些發愁:「兵荒馬亂,我和你師祖又得看著你七師叔,你還是多帶些人去方好。」兩個人正在說話,忽然有人進來說道:「蕭帥又送東西來了。」

謝圖南接了單子來看,見所說的諸物都在單子上,心裏就一喜。這一次所送之物甚多,除了吃食、香料、藥物之外,還送了一副玲瓏的鈴鐺,掛在一個皮項圈上,想來是送給嘲風的。謝圖南看得笑了一笑,讓阿鐘去請唐七,不多時果然見唐七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天氣漸涼,她被秦硯來逼得披了夾袍,心裏頗不以為然,也就把一件夾袍披得七零八落。一行動間袍襟紛飛,鳴玉叮當作響,看得謝圖南想打人。唐七卻恍然不覺,邁步走到謝圖南身側,伸頭看了看單子,笑道:「喲還有給嘲風的呀。」

嘲風早就在懷裏裝不下了,日日跟在她身邊,已經是一只很神氣的小狗了。唐七拿起鈴鐺,細細掛好了,這才拍手笑道:「南姨,好不好看?」

看得謝圖南心中一酸。

這孩子自來練武辛苦,江湖行走艱難。若是平常人家女兒,正是嬌憨可愛的年紀,在她卻連這樣的開懷大笑也是少有。她心中一軟,也蹲了下來,撫著唐七的頭發笑道:「好孩子,裴無咎去取函谷盡夠了,你便與南姨一起回長安休養幾日如何?」

「我本來也沒打算去函谷啊,」唐七一手擺弄嘲風,一手只顧玩那金玲,隨口說道:「南姨,我要出去幾日,你便去許昌樓中等我如何?」

「你要去哪裏?」謝圖南一楞,上下打量打量唐七:「你又要做什麽?」

「有一人,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唐七垂著頭,手裏摩挲著嘲風,低聲說道:「南姨,我不能多說,但是我若不去,此心難安。如今攻函谷計議已定,我……必要走一趟。」她慢慢擡起頭來,眼睛裏帶著從容之色,看不出波瀾:「南姨,我此去必定不會多生枝節。我不與人相鬥,不隨便出手,看過便回。請你放心,也請南姨莫要阻我。秦師叔那裏,南姨幫我拖一拖。」

謝圖南氣得直笑:「我幫你?」

「南姨,我不能不去。」年輕的姑娘睫毛微顫,眼睛如同水洗過的寶石,熠熠生輝:「你信我。我十日必至許昌。」

「我陪你去吧……」謝圖南才說了一半,唐七已經搖頭說道:「不可。」她束了束腰帶,擡頭一笑:「小七這就去了,嘲風留與南姨。」

謝圖南還要說什麽,又吞了回去,恨聲說道:「帶足錢,好生吃飯。」想了想又說:「不要著急趕路,多幾日不妨。路上有事,去樓裏找人。」

唐七笑了笑,一一應了,行了禮就要走。

忽然想起來,又走回來包了一大包幹葡萄揣在懷內,這才笑嘻嘻說道:「走了走了,南姨晚上再告訴別人。」

她說走就走,謝圖南看著她的背影,半晌嘆了一口氣。

說不許走攔得住嗎?孩子學藝學得太好,也是讓大人操心。想了想叫了老閆來吩咐一番,無非是讓樓裏一路照看,聊勝於無罷了。

唐七才走不久,秦硯來風風火火地跑進帳子,一看謝圖南的臉色就罵了一句人。兩個人相對無言,半晌,秦硯來說:「顏長老跟下去了。」謝圖南哼了一聲:「那也得她樂意。」

秦硯來想了想說道:「攻函谷她給人人都分了差事,就顏長老閑著。」

這麽一說,倒是略略讓人放了點心。謝圖南想想又問:「裴將軍那裏她也說了?」這次換秦硯來哼了一聲:「這幾個人哪個敢攔她。言聽計從,尊令如山,氣派倒是大得很。」謝圖南笑道:「這是她家傳的本事,你眼紅也沒用。」

兩個人嘆了半天的氣,只得將東西收了。到最後秦硯來奇怪:「這次沒信?」

怎麽可能?

信在唐七的懷裏。她伏馬上飛奔,時不時伸手入懷,捏一捏那信角。信和香料一起放在防水的皮囊裏,沾滿了香氣。手一碰,手上便也沾了香。

信倒不啰嗦,簡潔明朗地寫了些大漠裏的趣事,從未見過的物事。然後筆鋒一轉,又說了幾句軍中之事,說:「我觀花望舒,果然並非忘恩負義之人。便依你所說安排,取了高昌便歸。大約兩旬,便至函谷。」

翻了頁,一張好大的信紙上孤零零幾行字: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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