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說連載 蘭台笑| 第四卷 第五章(下)

蘇遲,以及一些人也許並不全是壞,更多的是蠢。但是蠢也是壞……


那幾個弟子上來便要拖那老翁下去,那老翁忽然嘶聲大叫:「我家主人……年年放粥,活人無數,你們是何人,便,便,沒,沒有王法了嗎?你們……」說道一半,被人堵了嘴拖了下去。

陳鳳眠在臺上踱了幾步,冷冷說道:「唐紅藥這個妖女武功高強,行事向來陰狠莫測,崔相、李帥,都折在她的手上……又焉知大帥和兩位少帥不是她下的手?蘇遲,是不是那妖女刺了大帥……你引狼入室……你,你,你,你怎可……」他喝道:「扯開他的衣裳!」

兩名弟子走上去只一扯,便將蘇遲的衣襟扯開,露出了他的胸口。眾人看時,只見心口邊明明白白有一處劍傷。那劍傷又深又窄,當日那一劍只怕甚是兇險,再偏寸許就定無生理。陳鳳眠大聲說道:「諸位,這劍傷,乃是含章所為。他若是不曾背叛大帥,大帥為何用含章刺他?」

他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捉住蘇遲襟口,喝道:「你說,大帥為何刺你?你說!」說到一半,臉露厭惡之色,將他直推了出去,又喝道:「天下英雄在此,你說!我聽你說!你給我說清楚!你也給我說清楚,當日為何命我撤防。我……我若死守,宇文敬德……又焉能上山……你給我說清楚!」

蘇遲被他一推,倒在了地上。他緩緩拉上衣襟,低聲笑了笑,忽然擡頭說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蘇某十四年前便該死了。如今完了故人之托,早無牽掛。」

他緩緩站起來,向四下掃了一眼,朗聲說道:「蘇某並未辜負大帥,當日之事卻也不便多言。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言盡於此。」又轉頭對陳鳳眠嘆道:「當日大帥贈你四字,你可還記得?」

靜則神明。

陳鳳眠一楞。

這四個字,去年中秋被一個少年人一聲喝破,今日蘇遲又提起這四字。當日他心中有愧,今日他心中卻只有怒。陳鳳眠轉向臺下,大聲說道:「此人往日最善言辭,今日他卻也辯無可辯。人證、物證、傷口均在,便問天下英豪,此人該不該殺!」

當年蘇遲甚得民心,臺下有老成持重的尚覺得不妥,年輕一代卻已大多不知此人,聽了陳鳳眠的實錘鐵證,都紛紛舉拳喝道:「該殺!該殺!」「快快殺了此賊,給顧帥報仇!」

謝城側頭問道:「你覺得呢?」

唐七手握橫絕,懶散說道:「此人行事慣來如此。幫主的心意心領,只是此事已牽連唐門,莫要再連累了貴幫。」

謝城哈哈一笑:「七俠何小看謝某至此。」說著一振衣衫,便要站起。卻不料還在將動未動之時,唐七手掌一翻,已扣住了他的手腕。鬥笠擋著她的臉,只聽冷清的聲音低聲說道:「丐幫八萬子弟,幫主便不憐惜?」謝城笑道:「便是憐惜他們的英名,才不能袖手旁觀。」

他武功卓絕,在江湖上更是大名鼎鼎。此時被這少年一把抓住了脈,既不驚慌,也不發怒,反而帶了三四分的欣慰贊賞之意。此時緩緩說道:「丐幫、唐門本是一家。我等十四年同氣連枝,豈會因此妄人便起了自保之意?」

唐七擡眼:「他勾結唐紅藥。」

謝城肅容說道:「唐女俠光風霽月,謝某只恨無緣結交。」

唐七又道:「你不疑他?」

謝城搖頭笑道:「他乃蘇幼安!便是與天下人為敵,謝某也絕不退縮。」

二人四目相對,一時間心意相通,忍不住把手大笑。唐七笑道:「是小弟的不是,今日便與幫主聯手,鬧他個天翻地覆!」說著回頭笑道:「顏大哥,你放心,我不涉險。」顏峻起身抱拳道:「主人莫要食言。」說得鄭重其事,「主人」二字更是聽得謝城一楞。

唐七謝城方攜手起身,忽聽一陣簫聲破月而來。平常簫聲幽咽,此簫卻激越昂揚,藏了金戈鐵馬之意。簫聲雖然平常,那吹簫之人顯然武功甚高。曲子初起的時候人似乎還在半山,才奏了幾句,人已在峰頂。顏峻擡頭看時,果然便是當日那舟中之人。

那人又吹幾聲,忽然眼睛一亮,停了簫叫道:「幼安,我輩行事,無愧天地,何必受此匹夫之辱!你便隨我去了,人間事咱們不再管。管他北楚南雍,便由得這群廢物!」他內功深厚至極,這幾句話說得山谷間回聲陣陣,只聽得一片「廢物」「廢物」「廢物」層層疊疊,武功稍弱的人聽得胸口煩惡,更有幾人張嘴便吐了出來。

蘇遲在高臺之上,臨風而立。衣衫雖然零落,卻仍然從容不迫。他微微一嘆,搖頭說道:「崔兄,你的情誼蘇某心領了。蘇某早已心如死灰,當不得你來救。你還是速速離去。」那人自背後抽出一支竹簫,高聲叫道:「且慢,且慢,你且聽此人一曲。」說著幾步走至唐七面前,深深施了一禮:「小兄弟,小兄弟,請你,請你奏一曲。他……」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蘇遲,頓了頓說道:「並非是他!」

謝城上前半步,擋在唐七身前:「崔大教主,這是何意?」

唐七卻伸出了手,接過那簫。她微微一笑說道:「不妨,待我去與蘇軍師說幾句話來。便請謝幫主幫唐某看住了場子,莫要讓人攪了局。」謝城笑道:「自然,你放心。」

陳鳳眠在臺上叫道:「快,捉住這個妄人,他必是蘇遲同夥!」他此言一出,果然不少人兵刃出鞘,都把眼睛看著自家宗主,只待宗主一聲令下便要一擁而上去擒那姓秦的老翁。有的名宿見了他的形容武功,隱約猜測到了他的來歷,心中都是一凜:「怎麽魔教也來插一腳?看來這蘇遲果然不清白。」

唐七一聲輕笑,對著那姓崔的老翁笑道:「早就說要上萬櫻山莊拜見教主,萬萬沒料到竟然會和教主聯手對敵的一天。崔教主,一會兒還請你將琴給他。」說著反手將那簫插在腰間,輕飄飄一縱身已躍到高臺之上。陳鳳眠喝道:「你是何人?」話音方落,只見謝城也身子一晃上了高臺。他在武林之中甚有威望,此時在臺上一站,臺下眾人不由歡呼起來:「謝幫主!」

謝城團團一揖,等歡呼聲稍緩,方才笑道:「大夥兒稍安勿躁,我這位小兄弟也有幾句話要問蘇軍師。且等他問完如何?」

陳鳳眠怒道:「還問什麽?這狗賊無一字辯解,便是立時殺了他祭奠大帥,也是晚了十四年!」謝城笑道:「是啦,已經晚了十四年,想來也不在這一時半刻。今日有天下英雄在此,必無人可以袒護於他。」陳鳳眠還待再說,謝城濃眉微皺,喝道:「我五弟也是當日折在山上。怎麽,陳先鋒信我不過?」

謝城的五弟乃是大將謝坦,當年戰功累累,死時不過二十八歲。

此言一出,便是陳鳳眠也再說不出話來,轉身對著唐七喝道:「你這小子,你要問什麽,便快些問來!」

卻見那少年一聲長笑,笑得又疏狂又痛快。待笑完了,這才轉頭森然說道:「陳鴉子,你憑什麽管我?」

一夜之中被兩個人當眾羞辱,陳鳳眠的手按上了劍:「你是何人?」

那少年人隨手摘了鬥笠扔在地上,又緩緩揭開了遮臉的衣襟,月光下一張蒼白的臉露了出來:「陳先鋒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那少年人微微一笑:「襄陽一別不過一年,陳先鋒莫非就不認得唐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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