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說連載|蘭台笑 第二十一章 (第一卷完)

第一卷收尾了。第二卷大家一起移師北楚,看看燕北風光吧。歡迎點評,看看大家覺得哪方面應該更濃墨重彩一些,哪方面可以一代而過。謝謝啦。

有的人吧,天生就有一身雅骨。明明只是個破爛城頭,白澤不知從哪裏找出幾張短榻,隨意鋪了竹席,正好坐臥。燈也不點,香也不焚,席也未設,偏生就成了一個絕佳的月下喝酒之地。此處絕高,更顯得月色如洗,遠山近水歷歷在目。連唐七都忍不住誇獎:“好安排!”

三人各捧一壇酒的時候,誰會裝誰不會更是看得清清楚楚。顏峻一大口酒入口,見那小白臉斯斯文文低頭慢飲,如芝蘭玉樹一般,真是越看越是氣悶。不過片時,見那小白臉又斜眼向著唐七一笑,那一臉的狐媚之氣真是讓人眼瞎。當下將酒壇一放,喝道:”小子,來打一架!” 說著飛身而起,一掌就向白澤拍了過去。

他武功的路子走得是剛猛一派,一拳一腳都是虎虎生風,幾招就把白澤罩在他拳風之內。又走幾招,卻不禁“咦”了一聲,笑道:“好小子,有點意思。” 原來這白澤雖然看上去是個小白臉,功夫還真有兩手。他腳下懶洋洋的,也不見他飛躍騰挪,東一閃西一晃,竟將顏峻的招式大半閃了開去。

顏峻原本只是打算嚇他一嚇,此時見他武藝高強,不由起了興致,笑道:“小心了”。一掌帶了七分內勁,直擊了過去。他只道那小子必又用輕功躲閃,卻見白澤右掌一翻,竟是不避不讓,硬接了這一掌。只聽砰的一聲,二人都是退了一步。

顏峻又”咦” 了一聲,喝道“再來。” 居然又是同一招,十分的內勁又拍了過去。白澤又是不避不讓,右掌一翻硬接了這一掌。雙掌相交,二人又是各退了一步。

顏峻大喜。

他為人性子豪爽執拗,又好武成狂。以他的功夫在江湖上早已罕有敵手,這般硬碰硬的交手更是數年未有之機遇。他大笑道:“好小子,來來來咱們好生打上一架!” 白澤還未說話,卻聽唐七在旁邊懶洋洋地說道:“白澤,你幹嘛光躲閃不還手,是瞧不起顏大哥嗎?”

白澤笑道:“豈敢,豈敢。” 說著瞟了一眼唐七,笑道:“倒不是看不起顏大哥,只是……在下卻有一個毛病……” 顏峻皺眉道:“什麽毛病?”

白澤笑道:“真是難以啟齒啊……也罷,兩位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 他說要“直說”,卻又突然停了下來。這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可真讓人惡心,顏峻忍無可忍正要再問,卻聽那人妖幽幽嘆了一口氣,道:“在下生來力大無窮,恩師怕我比武傷人,特別定了規矩……比武必要有雅音相伴,才能放手一搏。日子久了也就成了習慣。” 他苦笑道:“如無雅音,若只是朋友間比武,在下就是這樣一副光躲不還手的樣子啦。”

說完,垂頭長嘆一聲,竟然真的有幾分受氣小媳婦的委屈之意。

顏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唐七憋笑憋得臉都青了。

她側眼看看氣得像個螃蟹的顏峻,忍笑道:“此時夜深,吹簫莫要招了那端王來。我來吟詩給你助興如何?” 白澤眼睛一亮,笑道:“甚好,再好沒有了。大雅之音莫過於此,多謝多謝。” 唐七笑道:“有什麽喜好沒有?”

白澤桃花眼一挑:“阿羿你吟什麽都是最好的。”

顏峻心想,失手打死算了。

只聽唐七曼聲吟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她才一開口,白澤反手抽出玉簫,以簫為劍,已經攻了上去。這一劍當真颯沓如流星,極是清峻。顏峻看得眼神一亮,大喝一聲“好”,右手以拳化掌,腳下上前一步,正是太祖長拳的“斜步插花”。這一套太祖長拳乃是天下武人啟蒙的功夫,看似平淡,實則招式精妙。顏峻幼時由兄長傳授此拳,寒暑勤練不綴,實已臻化境。他這一出手,當真是起如風,擊如電,行似遊龍,動如閃電,頓時與白澤戰在一處。

這還是唐七第一次細看白澤出手。她原擔心白澤吃虧,卻沒料到此人居然和顏峻過了十幾招,絲毫未落下風。凝神細看時只覺得他身法飄逸,劍氣縱橫來去,更難得的是招數中帶了一股凜然的清貴之氣,令人一見則喜。這一派正大仙容,卻不知是江湖中的哪個正派的劍法。當真是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一首俠客行堪堪吟完,唐七又吟道:問君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

卻見白澤長簫連挽幾個劍花,腳步微錯,意態閑適至極。顏峻飛起一腳,踢他面門,白澤的腰就如沒了骨頭一樣,向下一折,借這一折之力又飄出去三尺,果然是桃花逐水,別有天地。劍意隨著詩意隨意而轉,天衣無縫。

唐七連換數詩,越看越覺得白澤有趣。既非性命相搏,今日定難分勝負。見二人越打招式越短,心知二人已無心再鬥,不過是等個收手的良機。她心內一動,頗想看看白澤如何應對此詩,乃吟道:”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白澤一聲清嘯,身子陡然拔高,在空中輕輕巧巧一個回轉,將那玉簫向下刺了出去。劍光如練,清亮裏帶著蒼涼,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一生功業盡在失意之時,能發此言者唯蘇子也。顏峻伸手一格,那簫本是無情之物,與顏峻的內勁一觸,啪的一聲斷成三截。三截斷簫去勢不減,射向顏峻胸口。顏峻閃過左右兩簫,雙手一拍,夾住最後一截。

再看白澤時,已趁勢而退,袖手站在一邊,笑嘻嘻說道:”哎呦,兵器被你們搞斷了,打不了啦”。

此人真是懶怠得和唐七有的一拼,打個架都偷懶。顏峻倒也不惱,哈哈笑道:”你這兵器太貴,莫要賴老叫化,老叫化可賠不起。” 唐七也是笑嘻嘻說道:”也莫賴我,我就是念了句詩,可沒讓你斷簫。”

三個人各懷鬼胎,一起哈哈哈笑了起來。

打架打得不明不白,酒喝得卻蠻痛快。三人又各喝了幾壇,把酒都喝盡了顏峻才拍拍袖子走路。臨走看了看白澤,倒也什麽都沒說,只是囑咐唐七道:”你若有事,就讓幫內弟子傳訊。雖遠隔千裏,大哥也必會趕來。” 唐七應了:”下次相見,再陪大哥喝酒。”

見顏峻去了,唐七這才笑道:”我要去一趟北楚。你去何處?”

白澤喝得急了,白玉一樣的面頰上蒙了一層淺淺的紅暈,桃花眼醉眼朦朧:”去北楚啊……” 他歪著頭想了一回,笑道:”那就同去吧。”

“總不能看著你一個人去找死。” 這青年嘟囔說。

隔了一會兒又說道:“阿羿,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找死啊……”

唐七愉快地笑了。“我樂意。” 她說。

天邊隱隱現出一條魚肚白,站在這城樓上極目看去,令人胸懷大暢。平原極遠,遠山巍峨。她喃喃問:”白澤,你是哪裏人?”

人情同於懷土,豈窮達而異心。(人人都懷念自己的故鄉,並不會因為身份地位而有所不同)

半晌並沒有回答,唐七回頭看的時候,卻見白澤早已玉山傾頹,伏榻醺睡了。他容貌本已極俊美,酒後看時幾乎炫目。眉眼愈黑,皮膚愈白,酒醺的兩朵桃紅就如剛擦的胭脂一般。正是風過小池輕浪起,白雪梨花紅粉桃。

唐七將身上皂袍解下,給他蓋在身上,方笑嘻嘻說道:”我這個死是不得不找的,你好端端的找個什麽死?” 她想了想又道:”你已救我兩次,就算有天大的恩情也扯平了。還是回家去吧。”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瞬時間把這小小城樓和周圍的一切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白澤好夢正酣,裹了裹身上皂袍,翻了個身。

不知他夢見了什麽,嘴角一翹,歡暢地笑了起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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