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時差攻擊》讀後心得：比核武更致命的終極武器

如果真的有第三次世界大戰，你認為造成世界毀滅的起因是什麼？你腦中的畫面是核彈爆炸之後的蕈狀雲嗎？還是某場戰爭之後滿目瘡痍的斷垣殘壁？真正的答案可能跟你想的相距甚遠，它是一個你看不見的東西：「網路資安攻擊」。

這本書在說什麼？

《零時差攻擊》的作者是《紐約時報》的資深網路安全記者妮可．柏勒斯（Nicole Perlroth），在這本書裡她揭露了一個鮮為人知的地下產業鏈「零時差漏洞的數位軍火庫」。其中牽扯到俄羅斯對美國核電廠、機場和選舉的網路攻擊，北韓對索尼影業、銀行和醫院的網路攻擊，就連美國本身也是這些數位軍火的關鍵玩家。

「零時差」（Zero Day）是軟體或硬體中「尚未」被修補的瑕疵。只要這個零時差漏洞尚未曝光，軟體和硬體公司自然不會去修復它（因為他們根本還不知道有這漏洞），網路攻擊就能持續進行。這種攻擊包含了資料竊取、資料監聽、檔案銷毀…等，各種虛擬甚至實體的破壞，這種攻擊就被稱為「零時差攻擊」。

作者花了七年時間追蹤300位關鍵人物，說明了這種原本流傳於駭客之間的工具，如何搖身一變成為價值數億的國家級軍武。作者深度剖析了歷年發生過的各大資安事件，串連起了背後複雜離奇的因果關係。令人不安的是，這場數位軍火競賽，已經從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較量，滲透到跟我們每個人切身相關。

我為什麼想看這本書？

以前我還在台積電任職的時候，經歷過2018年令所有人餘悸猶存的「想哭病毒」（WannaCry）事件。這場號稱台灣史上最大的資安事件，造成了實質52億元的損失，以及後續數不盡的系統補救行動。這隻病毒透過攻擊 Windows 的零時差漏洞，快速擴散和癱瘓了許多電腦，最後導致工廠停擺。我不免產生好奇，這些攻擊到底從何而來？以後還會不會發生？更糟的狀況會是什麼？

去年，我讀完前國安局外包雇員愛德華．史諾登（Edward Snowden）的自傳《永久檔案》之後，才知道美國國安局濫權利用稜鏡計畫，監控全世界每天超過17億筆的網路與通信資料，窺視全球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直到最近，才知道史諾登洩密的東西只是冰山一角。

如同《零時差攻擊》書中引述了國安局內部人員對史諾登洩密事件的評論：「史諾登只是一個低階管理員，國安局的能耐遠遠超過他所洩漏的部分。」漸漸地，在我閱讀這本書的過程中，得以窺見這個黑暗且不能見光的世界。令我不寒而慄的是，美國雖然擁有非常強大的數位軍力，但是一旦當這些軍力洩漏出去，可能會帶來了什麼可怕的後果？接下來介紹幾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故事，而且，我們最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化解伊朗核武危機

2007年，美國發現了伊朗在過去十年時間偷偷建立了核濃縮廠，這表示伊朗擁有了建造核武的能力。以色列也急著要美國快點想出辦法，否則以色列就要發動軍事攻擊。美國當時的總統小布希苦思著對策。第一，美國無法透過外交手段說服伊朗。第二，美國在中東其他區域的軍事負擔已經太重。小布希把腦筋動到第三種選項上面：零時差攻擊。

詳細分析局勢之後，美國決定瞄準核濃縮廠裡面的關鍵設備「離心機」進行破壞。離心機每分鐘以超音速旋轉超過十萬次，用來分離出鈾的同位素。美國打算對整個機構最脆弱的部分動手腳，藉由異常的轉速，來漸漸破壞離心機的「旋轉輪」。美國國家安全局的駭客打造了一隻名為「震網」（Stuxnet）的超級電腦蠕蟲，並透過以色列特務把蠕蟲弄進去核設施的其中一台電腦。

震網利用了微軟 Windows 的四個零時差漏洞，以及西門子 PLC 工業軟體中的三個零時差漏洞，開始對離心機的轉速動手腳。這隻蠕蟲很狡猾，它被設計來「讓維修人員發瘋」，也是就是說它可以躲過平常的監測，慢慢地破壞旋轉輪的穩定度，等到離心機真的壞掉時才被發現。最後，這支蠕蟲破壞了上千座的離心機，讓伊朗的核武野心倒退了好幾年，一個無形的零時差攻擊竟然摧毀了伊朗的核武計畫。

隨著震網的感染傳播開來，從中東、歐洲、美國都開始發現有感染的蹤跡，世界各國的資安公司才警覺到這件事情，然後發布緊急公告和更新程式。但是，震網就像是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在傳統戰爭中無法與美國匹敵的國家，似乎都了解那些程式碼用來做些什麼。

作者說：「或許美國阻止了一場傳統形式的戰爭，然而在向全世界散播震網的過程中，卻也開啟了一道全新的戰線。」如同二戰末期美國在日本投下的第一顆原子彈之後開啟的核武時代，當有人使用了一種新式武器，這種新式武器將不會被收回原處。

零時差攻擊浮上檯面

2015年在美國加州發生的節日派對槍擊掃射事件，槍手法魯克（Farook）和馬立克（Malik）手持步槍殺害了十四人，重傷二十二人。聯邦調查局曾要求蘋果公司駭入法魯克的 iPhone 協助查案，但是蘋果執行長提姆．庫克（Tim Cook）堅守客戶的隱私權，拒絕交出駭入手機後門的手段。兩方甚至對簿公堂，社會輿論也鬧得沸沸揚揚。

但是，在輿論吵到最熱之際，司法部突然撤銷了這個案件，宣稱已經找到了取得法魯克手機資料的辦法。原來，是一位駭客找上了聯邦調查局，提供一了一種零時差駭入 iPhone 手機的方法，並獲得了 130萬美元左右的報酬。聯邦調查局事後也不願意幫助蘋果修復這個漏洞。在這次的事件裡，美國政府等於第一次公開承認他們支付高額報酬，請私人駭客入侵大家廣泛使用的科技軟體。

其實在這次事件之前，包含美國國家安全局在內的許多政府機構，就已經在檯面下購買各種零時差漏洞，並用來打造成入侵和攻擊敵人的程式工具。只是他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如果這些工具洩漏到敵人手上會怎樣？」，最後還是發生了。

2016年，一個名為「影子仲介商」的組織，把美國國安局最先進、最複雜的二十款零時差軍械庫洩漏到網路上兜售，任由其他國家、網路犯罪或恐怖分子取用，強化他們的網路軍團。截至今日這個組織仍然沒有被查獲。作者評論道：「如果說史諾登洩密的資料只是投影片，那麼影子仲介商洩密的軍械庫，就是實實在在的子彈。」可怕的是這些子彈，已經開始被有心人士利用。

俄國駭翻了烏克蘭

2017年6月27日，俄羅斯用國安局的網路武器向烏克蘭全面開火，這是歷史上最具破壞力且代價最高的網路攻擊。一瞬間，烏克蘭到處都是變黑的電腦螢幕，人們無法從自動提款機領錢、無法在加油站刷卡、無法寄送或接收電子郵件、無法在網路上購買車票或雜貨、無法領到薪水。他們也無法監控車諾比核電廠的輻射量。烏克蘭人對這一天仍然餘悸猶存。

截至2019年作者親自訪問烏克蘭時，俄羅斯那次攻擊造成的損失累計已經超過100億美元。烏克蘭的航運和鐵路系統還沒恢復滿載量，人們仍在尋找在貨運追蹤系統關閉時遺失的包裹。大家還沒收到在那次攻擊中被延誤的退休金支票。誰該領多少金額等等的電腦紀錄全部被刪除了。

這場攻擊被取名為「NotPetya」，因為烏克蘭資安專家一開始以為是一種名為 Petya 的勒索軟體，後來才發現 NotPetya 是俄羅斯駭客的特別設計，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勒索軟體，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即使你支付贖金，也沒有機會取回任何資料。因為這是一種設計來進行大規模毀滅的國家武器。諷刺的是，這些武器的背後，都已經被證實有國安局軍械庫的痕跡。

作者訪談許多資安專家之後，得到了一個令人不安的評論：「這只不過是俄羅斯的一場模擬演習」。烏克蘭的網路和自動化程度還算是落後的程度，如果一樣規模的攻擊發生在高度網路和自動化的……美國，災情會如何？這本書揭露了網路戰爭最大的秘密：地球上在網路攻擊領域擁有最大優勢的國家，也恰好是最弱勢的國家之一。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句古諺讓每個人都瞎了眼。
美國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 ． 金恩（Martin Luther King）

後記：世界將如何終結？

《零時差攻擊》這本書厚達480頁的書，讀起來就像是一部精采連貫的美劇，充滿懸疑和抽絲剝繭的劇情張力（會改編成電影）。只不過，這不是虛構的情節，而是每天都在真實世界上演的數位攻防戰。我覺得讀完之後的感嘆是，這些零時差攻擊已經等同於國家級的武器，但是這些武器卻在「非戰爭時期」被用來攻擊平民和民間企業。零時差攻擊往往會演變成無差別攻擊。

對於我們個人而言，可以怎麼保護自己？基本的防守：採用雙重認證登入、時常更新軟體、不要點擊來路不明的連結、不要開啟奇怪的網站和檔案。絕對的防守：沒有。說實話，沒有「任何」防毒軟體擋得住零時差攻擊，只要有人想駭你，沒有駭客做不到的事情。

隨著更多國家加入這個戰局，其複雜和傷害的程度只會愈來愈大。更可怕的是，愈是極端和獨裁的政權，就愈喜歡使用這種相對廉價、無形的武器來對付自己的人民。這是一個不斷邁向失控邊緣的地下戰場，而且已經不再由美國掌控大局，更遑論，下一個遭受重大打擊的，很可能就是美國自己。

如同電子郵件附加檔案的發明人納森尼爾．波倫斯坦（Nathaniel Borenstein）說的：「大多數的專家都同意，這個世界最有可能的毀滅方法是因為意外。這就是我們得以發揮作用之處，我們是電腦專業人員，我們專門製造意外。」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可能不是哪一位總統按下的核武發射鈕，而可能是某個國家的網路駭客不小心觸動的大規模零時差攻擊。

這就是這本書告訴我，世界將會如何終結的故事。

延伸閱讀

如果你對「資訊安全」的概念仍然非常陌生，以下這段十分鐘的 YouTube 教學影片「不明的網址別亂點！萬一不小心點了該怎麼辦？又該如何防範？」可以幫你快速建立一些基本觀念。只是我還沒找到比較完整，又夠簡單、夠白話文的資安教學資源（我們個人能做的已經很有限了，連教學資源都這麼有限…）。如果大家有推薦的教學資源，歡迎留言告訴大家。

您可能也會有興趣的其他文章

• 《永久檔案》對自由最殘酷的踐踏，美國政府不願面對的真相
• 《為了活下去》脫北女孩朴研美：奔向自由的地獄之路
• 《超維度思考》讀後心得：揭開環境危機的真實面紗
• 《強大內心的自我對話習慣》別再被內心小劇場牽著走
• 《人慈》讀後心得：關於人性，你知道的幾乎都是錯的

若喜歡《零時差攻擊：一秒癱瘓世界！《紐約時報》記者追蹤7年、訪問逾300位關鍵人物，揭露21世紀數位軍火地下產業鏈的暗黑真相》這本書可透過此連結購買，你不會有任何損失。本站獲得的回饋金，全額捐款給家扶助學金，詳見本站公益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