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彣
黃小彣

喜歡貓咪漫步般的生活,活在生存下的大野貓

爽朗的呼喚

我記得,您喚叫的每個學生,沒一個敢跑。
可見我們真的很難帶/2021.06

行政大樓三樓,電梯口右轉第一間,劇樂科辦公室,打開門,能聽到主任正在教訓哪幾個小伙或跟老師們討論著如何教我們的方針。

剛進去學校的我們,都是小蘿蔔頭,在一個沒有爸媽管的學校,不用多說,就是鬼門開大解放,哪知道甚麼是該做的事,甚麼是規矩。很快,三天的適應期過後,軍制化生活就正式開始了,許多規定,約束,慢慢地浮出檯面。

全班,走廊上集合,在前方,您訓斥著我們:小小年紀不好好訓練腿部肌力,老是坐著電梯上樓,從此以後,不准坐電梯,見一次打一次。就在這句話說完的那刻,電梯門打開,出來了兩個我們班男生,叫住他們的名字,喝止走動,說巧不巧,一支槍(誒~別誤會,是戲曲行當)在辦公室門口,您迅速地拿起往兩個小屁股甩過去,噢~為那四個小肉肉默哀。

每個科別,三年招生一次,很奇怪的是,到我們這年,招了兩班劇樂跟一班綜藝,一下子,劇藝音樂科都熱鬧起來了,相對的老師們也很苦惱,我們的上課、練習、演出,所有資源都要從原有分散到兩倍,那時,對我們來說,有很多不完善的分配,引起對科裡的不滿。

原先,學校只有兩個劇種,兩個司鼓走遍天下,而萬萬沒想到,我們這屆除了國光復興合併的關係,還增加了兩個劇種,出了4-5個司鼓,真的好生頭痛,但是,您還是盡量地將機會資源,平均的分配給我們。

教板鼓的老師,您是其中一個,教會我打的第一部武戲,是三岔口,這是一齣步調快的經典,打過無數次這折子戲,都可以閉上眼睛聽鼓點打下手,作為鼓佬還是第一次,在課堂上,在辦公室的影像撥放器前,在晚上睡覺的腦海裡,演練了很多次,整個折子戲的情節。

跟學弟約好的時間,終於來臨了,到響排的排練場,兩個演員,一個我,一個您,就這樣開始對戲

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太愚鈍,排練的過程,並不順利,手流汗抖得厲害,鼓毽子一支支飛,演員反覆地動作,而我點老是抓不到味,您也按耐不住脾氣了,拿起刀坯子,往我背上打,中氣十足著吼:你這是在消耗演員的體力,有你這樣不長眼的嗎?出去!拗脾氣的我,脹紅著臉,站在排練場門口,眼淚一滴滴的掉。

正所謂,不打不成器,雖然痛,站在外面冷靜了將近半小時,再次拿起鼓毽子時,像是任督二脈被打通,眼睛更能看得清楚演員動作的點在哪,就這樣拿著這自信,也完成了正式演出。

聽說,被趕出去的時候,學弟不斷的跟老師求情,再給一次機會,想必,那時您也是急了,恨鐵不成鋼。

高中時,有過一段荒唐日子,上學科都在睡覺,考試國英數加起來不到一百分,那時,您很擔心,打電話給我爸媽溝通,甚至開始天天關心我是不是遇到甚麼事。

其實,沒甚麼事,就只是有點累,排戲很多,有點渺茫,我這麼說著;於是您建議我,不如就把週記當日記寫,就這樣,我跟老師有了小秘密(笑)。

能留到現在也是寶啊/2021.06

我啟蒙司鼓的老師,平時經常喜歡與您暗裡較勁,可見是個可敬的對手,學生之間有時也會看看臉色,但是您帶的下手,我一場也沒落下;本來~每個老師都有不一樣的優點,有些事,有些話,沒有比較就沒傷害,我們之間也就輕描淡寫的過,只要知道彼此的好就好。

意彣~你今天好嗎?

意彣~你怎麼發燒了,演出演完,老師帶你去看醫生。

意彣~爸爸媽媽來看你了嗎?

畢業偶爾回學校,遇見您,您總能準確的叫出:

意彣~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

摸摸頭,有甚麼需要老師幫忙的嗎?

八年裡,任職劇樂科的主任,訓導處的主任,舞台上的鼓佬,丙班的導師,用各種身份在學校,與這些沒有家人的陪伴,有許多困難叛逆的我們,都是老師像父親,像朋友般的存在,重重的來,輕輕的走。

一張很生活的合照,那時,照相也不是那麼容易/2021.06

昨天上班時,接到大鵬老師已被菩薩接走,心情好複雜,好震驚;遠在澳洲的戰友,接到通知,今早打給我,我倆說著說著,在螢幕前,流著眼淚,又哭又笑的。整個戲曲圈,想念您那些字句的聲聲響,而您爽朗的叫喚,成了我們腦海的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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