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ltifera N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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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a woman, I have no country.

4.4 生者的意义

这一段时间我陷入了失语状态,但这两天又隐约诞生了一些想法。

今天清明,也是全国公祭日,可这满屏黑白逼得我决定一天都不看社交app。但我发现,豆瓣还是和其他地方有那么点不一样,或者说我关注的友邻们不一样,至少我在这里不会感到浑身不适。

我不知道我对“集体行动”,或者某种基于自我感动的仪式的反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初中那几年的经历让我意识到了一些恶心之处,导致我只要看到什么“刻奇”的行为就下意识警惕了起来。时刻小心不陷入刻奇(Kitsch)是我无时不刻都在提醒自己的内置小钟,以至于我甚至在想,我不怎么能融入3人以上的群体是不是“自身免疫过强”的结果。反正无论怎样,我现在只有愤怒没有哀悼。我觉得我在目睹一场”填土“行为,每一片灰暗都是落在坟墓上的一粒灰,将他们埋得更深了,埋得无影无踪了,埋得无法再发出声音了。仿佛这样一场”仪式“之后,一切都可以翻篇了,可以往前走了,可以不计前嫌了——而人类为什么可以如此健忘。

我这并不是对亡者的不尊敬,相反我觉得对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们,对那些看不到春天的人们,真正的尊重是“给他们一个说法”。这意味着我们必须知道这灾难为什么会发生,怎么发生,哪里做的不对,哪里出了问题,如何补救,如何安抚,如何防止不再发生,如何准备下一次应对。这些才是这一天哀思真正需要讨论的话题——因为这不是洪水地震不可抗力,这是什么我们很清楚——而不是做这些表面功夫,因为这个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从一开始就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发生。一切事情,换头像,网站改版,所有人重复着同一段话,使用同一个表情,发送同一张图——都非常熟悉,也依旧非常不适。

今天日期也很耐人寻味。

但生活的确还要继续,这也是我这两天慢慢恢复的一些想法。我前两天复习考试的时候才意识到,从伦敦回来开学到现在,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我的生活是基本”停滞“的,每天我都淹没在过量的新闻里,无法脱身。每天每周,情绪一遍又一遍地起起落落落落落,不得不坚持锻炼定时做饭,控制自己不要崩溃。要不是一直有deadline压身,我可能真的会完。

这两天自我管理还是不太行,但我大概是前两天突然想通了一点什么。我还不太能理清这种感觉,大致上是彻底意识到我过去的两个多月原来是过着完全被情绪主导的生活,并且这样的生活已经影响到了我的身体。

总之——我不能这样下去了。这些冗杂的漫天乱飞的信息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或许有那么一些:我新关注了不少人,也开始习惯阅读大段大段英文报道,看了好些分析,了解了不少硕士专业的行业知识——但我并没有在脚踏实地做事,而一旦不能踏踏实实做事,我的状态就会collapse, 然后陷入chaos

Life can be meaningful enough to justify its suffering.

我今天突然有点理解这句话了。自一月底以来我所目睹的痛苦,哀嚎,愤怒,荒诞,这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都是有其意义的。那官方数字里的3326位逝者,全世界因COVID19而离去的59172人,那1098762个家庭,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虽然他们表达这”意义“的方式非常残酷,非常令人难受,可我们作为生者,作为这一场pendemic的”参与者“,我们还活着,我们肩负着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梦想,他们曾有的未来在活着。

这一切终将会成为历史,而要做的就是记住这段历史。我每次看李医生微博评论的时候,这几个月来的压抑,悲愤,难受就汹涌而出。原来那里早已成为了互联网的哭墙,往生者为活着的人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去处,他的意义何止于此(又本来,何至于此)。

在今天,我意识到了这份责任的存在,意识到了苦难对于人类,或者对于个人的作用。在将来,促使我前行的不再是从众裹挟,同侪压力,是生活的苦难,是责任。

2020清明,深夜于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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