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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 非男即女?:生物学家有话说

现在社会越发接受这样一个观点——性别身份不能粗暴地一分为二(非男即女),而是存在于一个光谱中。对人类及其遗骸的研究也表明,生理性别应该被同等看待。
原文作者 / Alexandra Kralick
原文链接 / 
https://www.sapiens.org/body/intersex-biological-sex/
原文发布时间 /
2018年11月9日
中文译者 /
李黎
校对编辑 /
王菁

非男即女?:生物学家有话说

她个子不高。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睾丸素水平也没有很高。从外表上看,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然而在八十年代中期的一次检测中,她的性染色体被测出是代表男性的XY,而不是代表女性“正常”的XX染色体。

西班牙国家队因此将她从奥运备战名单中除名,她的队友、朋友甚至男朋友也因此而抛弃了她。 她,就是前西班牙运动员玛利亚·马丁内斯-帕蒂诺(María José Martínez-Patiño)。马丁内斯-帕蒂诺之前所创的成绩都被取消,她获得的奖牌也被剥夺,都是因为这个没有给她提供过任何竞争优势的性染色体基因突变。

1932年的奥运会中,斯坦尼斯洛娃·瓦拉谢维奇(Stanislawa Walasiewicz )为波兰赢得女子一百米赛跑的金牌,她去世后,尸检中发现她有双性特征。

很多像马丁内斯-帕蒂诺这样的人,长期被生理性别(以下简称性或者性别)中非黑即白的分类规则所累。在美国,特朗普政府使得事态进一步恶化。一封在2018年10月透露给《纽约时报》的备忘录声称,美国卫生部正在准备设置明确的二元性别定义,即根据每个人的“在出生时展示的无法更改的生理特征”将他们定义为男性或者女性。

但是,我们的身体构造远不止这么非男即女这么简单。

无论是科研工作者还是大众,都对人体生理结构复杂性有了更多认知,也认同性别存在于一个光谱之中的看法。人们越来越能理解性别的非二元化以及变性身份,并且支持那些勇敢争取一切合法权利的人们,无论是全性别卫生间,还是反性别歧视法。

但是,所有这些对性别的理解都有一个潜在认知,那就是无论一个人怎么定义自己的性别,他/她在出生的时候都有一个原始性别。这是一个对生物性别根本性的错误理解。现代科学研究不断表明,不论是从生殖器、染色体、荷尔蒙还是骨骼来看,二元认知(非男即女)都无法圈定人们的性别。

对性别简单粗暴的二元区分,在上世纪七十和八十年代的第二波女权运动中逐渐被瓦解。在那之后的几十年中,我们了解到,大约1.7%的婴儿出生便具有双性特征。这是指在行为、身体特征(包括生殖器)还有循环荷尔蒙水平上,两性没有明显区别,而且X染色体本身也不体现任何雌性特征。生物学是复杂的,作为女性生活的人,甚至可能会在日后的生活中,发现自己的性染色体是XXY或者XX。

人类学家看骨头:性别不确定的骨骼!

我作为人类学博士生,目前正在研究骨骼。

骨骼研究的发展历史,反映了我们社会对性别的假设可以导致严重的错误,而认识到事物不是像看上去那样的二元化,可以帮助我们减少这样的错误。特朗普政府也应该注意这点。

如果你看过美剧“识骨寻踪”,你应该听到过女主角“小骨”——一个明星法医人类学家,她在剧中经常大声地告诉同事,她正在分析的骨骼属于男性还是女性。这是因为性别区分在记录失踪人口和考古遗址中非常有用。但是,决定一个人的性别有多容易呢?

在二十世纪初期,美国人类学家 阿莱什·赫德利奇卡( Aleš Hrdlička)创建了现代人体骨骼这一研究领域,他曾任第一任美国国家博物馆体质人类学馆长(现为史密森学会)。赫德利奇卡研究的骨骼无一例外地被标为男性或者女性,不过,他并非唯一一个认为性别是二元并且完全没有重叠的人。

密歇根大学的科学家 弗雷德·蒂姆 (Fred P. Thieme) 和 威廉·舒尔 (William J. Schull) 在1957年撰写的给骨骼定义性别的文章中提到:“与大部分连续改变的表型特征不同,性别有一个清晰的双峰分布。”

识别骨骼的性别最主要依赖于骨盆特征,例如女性的骨盆有明显的骨沟。但这种区分方法基于一个假设:相较于女性,男性的骨骼特征更加明显(男性的骨骼也更大)。这种独特的骨骼二元体系充斥并且扭曲了数十年的历史记录。

两个特征被严重夸大的骨盆素描——左边是男性右边是女性,这个例证说明了性别在20世纪初期是如何被判断的。

现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人类学遗传学荣誉教授肯尼斯·韦斯(Kenneth Weiss )在1972年发现,在考古遗址中男性骸骨比女性骸骨多大约12%。这个发现乍一看很奇怪,因为男女比例应该保持大约一比一的平衡。

韦斯总结这个不平衡是由“一种无法抗拒地将有疑问的标本认定为男性”的倾向导致的。例如,一个高个子、窄骨盆的女性有很大可能性被误认为是男性。

人体骨骼的研究实践在韦斯发表了关于男性偏向性(male bias)的文章之后开始有所改变。21年之后,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的研究生 凯伦·博恩(Karen Bone) 在1993年检测了最新的数据之后,发现骨骼中男女性比例趋于平衡,男性偏向性有所减少。

当然,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更加先进的测量方法提高了辨识骨骼性别的正确率。但是,我在重新检查博恩引用的文献时,发现有更多个体在1972年之后开始被标记为“不确定”,这在此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允许骨骼没有明确的性别区分,这反映了对性的多样性和不同性别重叠的接受。这并不代表被标为“不确定”的骨骼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反而表明了这两者不能被简单清楚地区分。

随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科学和社会的变化,人们愈发认识到性别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别”这一类别在骨骼研究中越来越常见,并且提高了这项研究的准确性。

从二元论到性别光谱的转变

长期以来,对性别二元论的错误认知产生了很多间接的负面影响。对性别的错误认知混淆了考古记录,更给全球被严格审查的运动员带来了屈辱。

在上世纪40年代中期,女性奥林匹克运动员都要经受屈辱的生殖器检查以获得“女性证明”。这个检查在60年代被染色体检查替代,之后又被荷尔蒙检查替代。这些检查并没有挑出冒牌货,而是又一次证明了人类性别的复杂性。

对于美国联邦政府而言,很多美国法律和习俗都基于二元性别系统,虽然这样的系统可能更加方便地定义合法性别,但“方便”并不代表这个系统就是正确的

现在有些国家,比如加拿大和美国的一些州(包括俄勒冈州),允许人们在驾照或者其他身份证件上申明“非二元性别”(nonbinary gender identity)。目前,反歧视法在是否应用于性向或性别依然存在争议,任何将两者严格二元化的举动都是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

那些强健勇敢的女性运动员们,曾因奥林匹克的“性别测试”而导致职业生涯脱轨。这些知名案例向我们证明,性向或性别不该被二元论定义。这些女性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都存在于性别光谱上,而不是一个性别的二分法中。当整体社会愈发认识到这一点,羞辱和不必要的审查就会减少,这个世界也会少点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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