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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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應該很高興:四百米有多遠

大學時我常去宿舍外面的操場跑步。我們的校區座落在歷史悠久的海港附近,到了晚上,有時滿天的烏雲會被海風吹走,有時月亮也會瘖啞無光,有時沒有光污染的夜空佈滿稀疏的星星,有時連銀河的輪廓都依稀可見。

我在操場上跑步,聽的每一首歌都是根據當時的環境精心考量過的。操場上到處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慢跑時經常會被他們的形象所觸發,專門換一首符合自己心境的歌。他們有些扎堆坐在一起聚會的,本身就在大聲唱歌;有些是情侶模樣的人們在曖昧地散步;有時就是一個獨自神遊的黑影。我跑得並不快,耳機線在我腦後勺跟著我跑步的節奏跳動,就好像我滿腦袋都長著飄逸的長髮一樣。

跑完已經臨近寢室關門,操場沒有什麼人,我會特地把耳機裡的歌換成符合氣氛的安靜的曲子。拉伸完畢,我從操場的另外一邊慢慢走回宿舍,想到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場精彩的原聲帶,心中會罕有地充滿感激之情。

上週五我叫上了M和Sui參加了客戶的一個派對,結束後我和M把已經微醺了的Sui連哄帶騙地帶到了我家屋頂的天台繼續喝酒。M買了幾支啤酒,我帶上了家裡的威士忌。但不知道為什麼,手機怎麼都連不上音箱的藍牙。M和Sui在旁邊突然聊起來「一手拿著蘋果」的下一句歌詞是什麼,搞得我非常想聽《米店》,但音箱怎麼都連不上去。於是我讓他們倆在屋頂自己先喝著,我到樓下把音箱充上電再試試。

我坐在客廳窗台上,垂死掙扎地想要連上音箱的藍牙。越是連不上,就越是想聽那首歌。

夫人發來短信,說剛剛在深圳下班,正在去口岸的路上。

較勁了半個多小時都沒連上。我一怒之下,從書堆裡找到了夫人從老家帶來的舊CD機——高中的時候我們第一次算是有正經的交流,就是她問我借了Weezer的綠色專輯,那時她用就是這個「學英語」的CD機——又翻出來充電線、轉換插頭、耳機線,又在書架上挑了三張碟,帶上屋頂直接播碟。最後,我看著我那張當初在麻雀瓦舍首發買來、一直沒有捨得拆封的《白銀飯店》CD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不聽《米店》了。

我上去的時候,Sui正在滔滔不絕地抱怨著自己的工作,偶爾穿插幾句和女朋友的生活逸事。M時不時加進去幾句分析。我見插不上話,就放起第一張碟,是日本組合Ego-Wrappin’的精選輯,兩年前我在Fuji Rock上買來的。

夜晚一點多的時候,我們收拾東西散場。M和Sui正在抽最後一根煙,夫人已經到家洗漱完畢,準備休息了。我發短信跟她說了一下我們的狀況,不多會兒她穿著睡衣上來跟兩人打招呼。喝得盡興的Sui看到她上來,開心地撲上去,把她抱在了懷裡。夫人後來告訴我,Sui的巨乳貼在她身上,令人十分不知所措。

我看著夫人既尷尬又有點好笑的樣子,想起來高中時我們會一起翹掉晚自習,在學校操場上散步,還會互相唱歌對給對方聽。我唱了Beatles的《Across the Universe》,最後的「Jai guru deva om」還沒唱上去,她給我唱的是孫燕姿的《天黑黑》。

我又想起來萬曉利的一句歌詞:「你說離我只有四百米那麼遠。四百米有多遠?圍著操場轉一圈。」

2018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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