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z Ming 梓明
Tsz Ming 梓明

幸福是愛裡有同行, 幸福也是沒有同行仍然有愛。

阿偉(4):芝麻湯圓

關於虛構的阿偉,關於虛構的故事。關於我虛構了的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新年的天空好像特別澄明,大概是人回家了,汽車休息了,城市靜下來了。

連油麻地的天空都像一個健康的肺,吞吐著城市的氣息。嗯,肺泡健康,氧氣和二氧化碳進出理想,好肺好肺。

我一邊拿著一大袋行李,從柯士甸站站走回新填地的家,一邊想著肺,複習著呼吸系統。


拐幾個彎,過幾段馬路,來到不起眼的銀色鐵閘前。

連年初一也沒回家,老爸一直在醫院工作,回家也是一個人。

最後到了阿敏家坐坐,美其名向伯母拜個早年,其實只是借人聲洗走一些寂寞。

今天老爸說回來跟我吃開年飯,整幾味,食個湯圓開個好年。

於是我便從威爾斯宿舍回家,短住幾日。

只是新填地的家已經很陌生了,自從母親不在之後,我總是迴避著這個地方。


家住三樓,我通常都直接拾級而上。來到門前,掏出鑰匙,剛好鄰家的門也打開了,似乎是急著要外出。

我呆了一呆,輕輕說:「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鄰家是個占卜師,有個稱號叫「無中無不中」,聞說玄大師也是找他占卜的。這些全是我八卦的老爸告訴我的,姓甚名誰卻是一概不知。

不過我常常都覺得占卜呀睇相呀總是在廟街厄神騙鬼的職業,隨口吹兩嘴又收幾百。

占卜師大哥看見我,也呆了一呆,似是驚異於我這個稀客,又彷彿在猶豫要不要給利是,數秒之後好像下定決心不給了,才輕輕回了一個「新年快樂」。

利是沒多給,能說四個字也不說第五個似的。

心裡忽然有氣,鬼才貪你那封利是啊。

關門時還多用了點力道。


本來打算回家看看書,看看孤單的家。

我還是喜歡上環的家啊。有山,有海,有可口的空氣。

上環的家是從前祖母的家,祖母過身後一直丟空,只有我放假回去短住,老爸見我喜歡,也一直白白的交水費電費,也沒提起過要租出去;新填地街的家是老爸與母親浪漫的,在雲朵裡的小屋。

突然心情變得鬱悶起來。可惡的占卜師。


直到五點多老爸打來,說:「今晚可能會夜呀,未必整到幾味,不如我買外賣回來跟你吃啊,好不好?」

「是但啦。」

「不過你幫我去買湯圓好嗎?我可以回來弄。」

「算啦,又不是特別鐘意食。」

「呀,好啦好啦,我去買我去買。」

我輕輕向著窗外「嗚呀」的喊了一聲,還我節日的好心情啊。


最後我跟老爸在九點的時候才吃肯德雞。

「東哥,」我通常直呼其名,人前才喊一聲老爸,「今晚咁忙就改第二晚啦。」

「晚晚都咁忙架啦。初二梗要食開年飯架。」老爸依舊是一臉輕鬆。

「同埋你唔識整湯圓就講啦,」我指著廚房說:「變晒漿糊啦。」

「哎呀,人有錯手,馬有失蹄嘛。」

平時我其實不怎麼在意的,只是在老爸前我比較任性,況且今日又遇那個有點討厭的占卜師。

「啊,東哥,我頭先撞到鄰家的那個占卜師……」

叮噹──

老爸去開門。

「哎呀,羅太!恭喜發財,馬年人見人愛,不勞而獲。」

老爸三兩句說話說把羅太逗得樂透了,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線。

「偉仔都係度呀?岩晒啦,我整咗好多湯圓呀,過黎一齊食啦。」

老爸當然連忙答應,二話不說便把我都拉出去了。


一進門看見占卜師夫婦,早知就不來啦。

羅生早就坐在餐桌前等吃,一臉饞相。聞說羅生羅太是新婚才搬進來的。大概趁著新年想跟鄰居熟絡熟絡一下吧。

「恭喜發財,恭喜發財。馬年進步,身體健康。」應酬狀態全開。

「偉仔,黎黎黎,食多啲食多啲。呢個『紫薯蘋果湯圓』同『芝麻湯圓』都係我中學同學自己整架。試下試下。」羅太很雀躍,似是為滿室的人興奮,雖然滿室也只是六個。

我拿了滿滿的一碗,沙發那邊偏偏只有占卜師身旁的位子空著。

「嗨。」我不情願地坐下。

「偉仔,很少見你回家啊。醫科讀書很辛苦對吧。」占卜師依舊吝嗇言詞,是他妻子向我問好,聲音好溫柔。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嗯,通常都在宿舍溫書。」

「這兩年都好少見到你,今年難得……」她低頭掏出利是,又掏出一支筆,讓占卜師寫上:「前程錦繡」四個大字,字體很美。

「來,給你,」占卜師妻子說,「他這個人很怪,硬是要說每封利是都要親手寫幾個字才可以送人。」

我忽然明白了占卜師猶豫的眼神。

「滿滿的一整碗我吃不下,幫手多吃兩粒啊,芝麻好吃……」我向占卜師靠近一點坐。

瓷羹觸碰瓷碗,發出叮的一聲,好像把什麼連接起來了。

人回家了,汽車休息了,城市靜下來了。

人的生活,依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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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虛構的阿偉,關於虛構的故事。關於我虛構了的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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