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青
隱青

電動螢火蟲

关于「我不能说了」和「我不想说了」

我过去满心欢喜地在期待此时这样的时刻:


大家的赚钱欲望变得低(被动的),不再痴迷自己的小生活,转而对社会这种大命题产生了了解和掌控的欲望,利他变成了社会的主要行事动机,我们为他们说,我们为他人做。


但事实上,此刻依然饱受折磨,我得承认,还是事关奖赏,奖赏和快乐是不太一样的。但总之对情绪而言,人人都需要有正面的刺激,我称之为活力的原料。


可我毫无活力了:

在墙内,你要面对鼓起勇气后却毫无回音,或者大家看见了假装没看见,有想法,但想回避和你的冲突,由此看出我们依然重视我们的个人生活,我们的个人生活就是我们和周遭人的关系,这些关系比疫情会来的久的多,自问我们谁愿意为虚无缥缈的正义牺牲自己的周遭,这是正是6月之事对我最大的伤害,当然我嘴硬,觉得已经都无所谓了。


转而去墙外,你发现你和具体的人没有强烈的链接,并且束缚自我以后,你会发现,去了枷锁其实有很多话都不必再说,而需要说的话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你向来缺乏这种锻炼,几乎变成牙牙学语的水平。


于是我不得不一次次又回到墙内来说话,

周而复始,我真的非常孤独、愤怒、烦躁、不知所措。


但我想表达的不是「我需要关心和照顾」,而是以我个人举例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公民政治教育会如此糟糕」,为什么我们总是从「应该说」,变成「不能说」,最后变成「不想说」。


首先,我假定大家现在认可政治生活是重要的,即「我应该说」。


今天「人命关天」让大家肉眼看到了政治与个体的关联。从第10个死亡案例开始,我就好奇为什么媒体始终不报道和开展这些死亡个案,他们是谁,什么身份,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直到有了《在人间》那篇文章,当个体的痛楚用最贴近你的第一人称叙述时,你哭泣和愤怒,但结束这些情绪之后,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个体现在是乘以1489,当然要更多,新冠只是这个地方发生意外的一个标题罢了。


但仔细想一想,这样的关联哪一天不是时时刻刻的存在?


文字激发情感,情感产生动力,动力产生行动。更重要的是,文字可以抵抗遗忘,那么「我应该说」。


其二,「我为什么不能说」。

我很喜欢公众号拜德雅中《阿甘本丨关于我们能不做什么》这篇,大家可以看看。


开头写:

“德勒兹(Deleuze)曾把权力的运作定义为人与其力所能及之事的分离,也就是人与其潜能(potentiality,potenza)的分离。活力被阻止投入实践,这或者是因为它们被剥夺了使其得以可能的物质条件,或者是因为一道禁令使它们在形式上变得不可能。在两个情形里,权力——而这是它最压抑、最野蛮的形式——把人类和他们的潜能分离开来,并以这种方式令人类显得无能。然而,还有另一种更加隐秘的权力运作,它不是直接地影响人所能做的事情——潜能——而是他们的“不能”(impotentiality),也就是他们不能做,或更确切地,能不做的事情。”


这几年逐渐醒悟,很多我默念心中和脱口而出的,不过是长期浸泡于一个语言环境的产物,我们把一段段人工形成的语句变成了证据,来解释现在的种种现象,每每都看起来得出了展望大局的理性结论。


可谁说过【自古以来】和【真理】是相等的?像黑格尔说「语言的存在反映了自我内部有他者性」,像我意识到有时候我的快乐是被他人建构的,是他人想我【以快乐为目的】去做某些事,所以【快乐】和【自由】并不沾边,所以常常放纵之后会发现自己落入了新的漩涡。


最近频频想起一个早期政治启蒙时刻:

那时一个朋友说,【新农村建设】这个口号的提出,其实并没有帮助农村发展和建设。于是我问他,没有吗?可肉眼见到农村确实发展的越来越好了。然后他说,是,可是这和这个政策的提出不一定正相关,是经济发展和社会人口结构变化等导致这一自然的发展。


所以这次语言夺走了谁的功劳,拿出全部积蓄的清洁工、怀孕的女医生、还有你吗?


我不能说了。


其三,「我为什么不想说了」。

摘前文:

还有另一种更加隐秘的权力运作,是他们的【不能】,更确切地,【能不做的事】


我想白话地举例,不难发现两种矛盾的观点时常由从同一个人的朋友圈发出:

一、用各种例子来嘲笑民主来自愚民的热情。

二、事发时不遗余力地谴责威权的迫害。


矛盾在于,一的语言是二发明出来用来巩固二的。理由正是用“民主”不能,让民主的可能主体,即「你」本人,把潜能自主地交给权力者。


我姑且用全局的视角来引导一下你,愚民的热情中会不会有理性的领导者,威权的个体中会不会有清醒的叛徒?唯有在思考中和变化时,我们允许这样的中间地带。但中间地带非常危险,所以导致保守主义,我们批判激进带有哗众取宠的动机。因为保守的使我们有安全感,当我们保守时,我们会说【起码】,但我们能拥有的也不过是【起码】。


但现在的当下,非实用主义者会感到十分羞愧,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谈论方法论了,我们只能极速地给出方法,即我们常说的“这样有用吗?”


抵抗【不能】需要付出代价且毫无奖赏:解释、训导、承认、画押。从此时的视角看,是真相,从彼时的视角看,是【可能】的谎言。所以不要说那只是应该的【诚实】罢了,他确实是一个无意成为英雄的英雄。我们中没有几个承受得起这样的荣光。


想获得英雄的称号然后再去做英雄该做的事,你想获得这种保障是吗?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只是此时此刻的健康的普通人,此时依然抵抗【不能】,我们获得的不是正义,那太虚无缥缈了,我们获得的是【可能】,而【可能】带有失败的意味,【可能】得面对愚蠢和自责的风险,你愿意吗?



所以,「我不想说了」,

但还是说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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